第128章

  爱恋的话语还喃喃回荡在耳边,余逢春心里憋着一口气,想骂他蠢,又不舍得真说出口。
  而就在他挣扎犹豫的时候,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从小腹向上涌动,余逢春急喘一口气,浑身烫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都被水雾遮掩,变得朦胧又暧昧。余逢春极其艰难地伸手,按在邵逾白的肩膀上,手腕上的灵石手串叮当作响。
  即便情蛊入身,也不该有这种功效。
  “这、这是什么……”
  邵逾白不答,只是偏头吻过余逢春的手背。
  “没事的,”他道,“很快就会好的。”
  红痕像花朵一样在身上缓缓绽开,余逢春仰身躺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红色帷幔一摇一晃,身体极为难耐,想要躲避蜷缩,却被人钳住脚踝,动弹不得。
  一滴终于忍耐无法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身下的锦被。
  余逢春茫然地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腰腹缓缓上移,似侵犯一般抚弄过掌心,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
  昔日一剑起千里碧水的穆神洲主人,却在此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用力踹了一脚身上的人,然后任人摆弄。
  被禁锢住的灵脉在此时有了些许变化,仿佛春日临,春水生,更精润纯粹的灵气顺着二人的交合缓缓浸透全身,这是比身体上的愉悦更折磨人的存在。
  余逢春避之不及,只能仰头大口喘息,暴露出来的修长脖颈被身上的狼崽子叼住,留下一个鲜红暧昧的牙印。
  即便如此,这冤孽还不满足,似乎是准备在梦里将自己现实中的全部爱念发泄出来,好搏现实中的一个谦谦君子的假皮囊。
  余逢春已经难以承受,躲无可躲,偏偏邵逾白还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师尊师尊的唤着,吐露出平日里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的爱语。
  “住、住嘴……!”
  只撑起身子骂了一句,红肿的嘴唇就又被吻住,深得好像要将他吞入腹中。
  徒弟忤逆不孝,确实是师尊不幸。
  余逢春也是没有办法了。
  ……
  ……
  直至烛火燃尽、天光初明,余逢春才醒来。
  身旁床榻上已经没有人了,邵逾白不知离去了多长时间。
  从一团暗色布料的纠缠中坐起身于逢春,发觉这次醒来和上次一样,尽管身上红痕遍布,却丝毫没有疲乏之感,好像昨天晚上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思索之际,一夜没有出声的0166终于开口:[我现在有很多问题。]
  余逢春:“我也是。”
  手腕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叮咚作响,余逢春叹了口气,下床走到镜前,很挑剔地打量着身上的种种痕迹。
  安静一段时间后,0166又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所以主角又快要死了。]
  “是啊。”
  余逢春转身回到床前,发现新的衣服已经整理好了,就放在床头。
  [需不需要我向上级请示,救救他?]
  镇压妖族裂缝,在这个世界不是小事,虽然当初余逢春身死道消,有替主角去死的因素在,但说到底也是因为裂缝确实不好镇压,除了人魔混血这种得天独厚的体质,只有余逢春有这样的实力能做到。
  0166的担心不无道理。
  余逢春却摇摇头。
  “不用,”他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小孩子不能听。”
  0166:[……]
  你其实很无趣,你知道吗?
  吐槽的心声没有让余逢春听见,穿戴整齐以后,余逢春头一次离开寝殿,走到廊外。
  暗无天日、邪气四溢的天地中,被邵逾白费尽心思地种遍了凡间灵界的各种花草,艳丽娇嫩,香气徐徐,对比之下,连头顶投下的暗淡光亮都明媚许多,仿佛置身永无尽头的春日。
  昨夜感受到的精纯灵力,此刻还存储在他的灵脉中,只是无法释放,缓缓沉入丹田,等待着愈积愈多。
  余逢春伸了个懒腰,踏入花海。
  他的精神要比预想中好太多,先前对于自己身体上的种种困惑,也终于得到了解释。
  他们的欢爱,实际上更像双修,又或者是余逢春在单方面吸收邵逾白的灵力。
  人魔混血,尽管在世人言语中极尽脏污卑微,可人血纯净,魔血混沌,二者相依相存,在修炼上事半功倍。
  那日余逢春看到明远一剑杀毁妖兽魔骨,便知道这缕元神带着的灵气至精至纯,寻常修士难以望其项背。
  也是从这一点上,余逢春认出明远是邵逾白分割出来的元神。
  虽然余逢春镇压妖界裂缝后死而复生,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与从前相比如何,邵逾白想着既然自己时日无多,不如将好的都留给师尊,以全师尊万年。
  做梦之人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所言所行全出自一颗真心,仿佛只要心上人万事俱安、百福皆臻,那自己就算粉身碎骨,最后一泼血都撒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邵逾白的爱那么低,却又把余逢春捧得那么高……
  0166问:[你现在都知道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不着急,”余逢春拨弄手边的花蕊,“这是个好机会。”
  与其在外面犹豫踟蹰,不如直接在梦里把话都说清楚。
  反正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醒来后也能记得。
  见他心中有主意,0166不再多言,待机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然后整整一天,邵逾白没有出现。
  余逢春试着去联系凌景宗的人,但没有收获。
  想来也是,这只是一个梦,哪怕绵延千里也不可能人人都被仔细雕刻。
  等到烛火再次在夜晚中摇曳发亮,余逢春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用一根细长银簪去挑弄烛火。
  凉风骤起,将殿外的花香卷入殿中,凉意擦过皮肤,却带来更深的热。
  余逢春低低喘了一口气,银簪脱手落在桌上。
  邵逾白停在他身后,伸手将银簪放回原位。
  他轻声道:“师尊今日,似乎心情舒畅不少。”
  “想通了一些事,”余逢春说,“你很忙。”
  邵逾白闻言笑了:“魔域不比宗门,各怀心思蠢蠢欲动,比较难打理。”
  他们之间没有身体接触,所以余逢春目前还能保持清醒。
  伸手重新将银簪拿回手中,余逢春又挑了一下烧到卷曲的烛芯,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
  动作间,柔软的衣袖向后滑去露出一截白而细的手腕,三圈镯子叠戴在一起,很吸引目光。
  邵逾白默默看着,直至余逢春突然开口。
  “明远是你。”
  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早在将这句话说出口前,余逢春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要的只是一个来自邵逾白的确认。
  于是邵逾白点点头:“是。”
  “为什么?”余逢春问。
  为什么要分割元神?
  为什么明知道分割元神创伤极大,甚至有可能致使魂魄逸散,却还要一意孤行?
  “我想陪着你。”邵逾白说。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情爱,得知师尊失踪的消息以后,不顾身上旧伤,一路闯进悟虚幻境,最后在极其隐秘难寻的幻境深处,看到了长发瞑目的仙人。
  水天碧入地七寸,分毫不差,吞口与地面平齐,青碧色的纹路自剑镡流溢而出,勾勒成庞大复杂的符文,三尺之内的地面上冷霜骤起,死寂非常。
  仙人端坐其中,一身素衣垂落如烟,青碧色的灵气自他而出,仿佛高悬青玉山间的云雾。
  余逢春双眸低垂,眉间一点银白印记已彻底失去光亮,点点血痕坠在衣襟,睫下的阴影仿佛化为灰烬的鹤羽。
  他坐在那里,安宁又沉静,仿佛睡着一般。
  只看了一眼,邵逾白便觉得自己好像也要死在这里了。
  他从未想过师尊会死,他从未想过。
  也直到那时,邵逾白才明白极致的崩溃绝望是发不出声音的,他甚至都不敢走过去,生怕破坏封印,连师尊的尸身都留不住,只能原地跪下,远远地看着。
  原来玄煞宗一别,就是永别。
  “后来,我探查到另一条裂缝所在,机缘巧合之下又发现只有人魔混血才镇得住。师尊愿意为了黎明苍生以身殉道,那我为何不可?”
  邵逾白低声笑笑:“只是玄煞宗实在可恶,一想到要留他们一条命,我便日夜不安,索性入魔将他们全杀了,一走了之。
  “魔血脏污,明远是我最干净的一部分,他在悟虚幻境陪着师尊,也不算玷污师尊一世清名。”
  “……”
  他与余逢春师徒百年,一向以徒弟身份自居,因此即便亲眼见到师尊尸身,悲痛欲绝,也未能看破的最后一层屏障。
  可就算看不破,邵逾白也本能地做了自己能做的。
  原来早在没发现爱上你之前,就决定好要为你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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