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130节
贺绅平淡地望着她:“为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你终究是要联姻的,难不成你真打算娶朱伊伊?”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好似他问的不是联姻这回事,或者说,不仅仅是联姻,而是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
凛冬的京城,寒意遍及四处。
大大敞开的门,碎裂一地的瓷片,顺着风钻进来的雨丝,黯淡又冷冽的水汽几乎要将贺绅裹挟。垂在裤腿边的手动了动,冻红的骨节握紧,又松开。
“贺米总跟我抱怨,说您不重视她这个女儿,眼里心里只有我这个儿子。其实,也不。”
她还说,贺安清爱的只有自己。
对的。
贺绅道:“我只是你掌管贺家的工具。”
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吓得低头装聋作哑,贺安清震惊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贺绅垂下睫,背过身,兀自朝雨幕中走去,下了最后定论。
“想我联姻,等我死了再说。”
贺安清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只是想到什么,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品茶:“你猜我为什么要连夜拟一份新合同出来。”
男人迈出的脚步停在青石板的间隙中。
“当然是朱伊伊收了我的卡,签这份合同是迟早的事。你以为你们之间的感情能有多真?”贺安清讽刺道。
贺绅站在雨雾中,默默数着屋檐滴落在地板的水珠,数到第29颗的时候,嗓音穿过雨雾飘过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与坚定:“我不信你。”
“我只信她。”
-
雨夜奔波数小时,回到城南已经有些晚了,这样的暴雨天,家家户户早早熄灯睡觉,一片漆黑。
只有二楼朱伊伊家的阳台,亮着一盏小灯。
家里有人。
贺绅刚停车就看见阳台的昏黄灯光,钥匙没拔,门也没锁,不经思考地大步奔去。去到二楼,一眼望见朱伊伊家的铁门没上锁,门框边还挂着一柄挂着水珠的雨伞,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真的有人在。
贺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要推,手又停住。
惊喜和失望只有一念之差,这一刻他竟然会害怕不是她,或者,这一幕只是因为他太想她而出现的幻觉。
走廊的空气中泛着雨汽的潮霉味,泥土的腥松味。
贺绅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远远地望见阳台上站着一个人,正在急急忙忙地收拾被雨打湿的衣服和鞋子。听见声音,那人意外地回头:“先生?”
是李嫂。
心彻底跌入谷底。
“看见太太了吗?”贺绅站在走廊里问。
李嫂看他浑身湿透,再惊诧也不敢多嘴问,摇摇头:“中午送饭的时候,太太说她下午要和朋友出去玩,我就没来了。这几天都是阴雨天,太太元宵节那天让我养的花有些蔫了,我就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太太,问问扔不扔掉,打不通,就只好过来看看。”
谁知道两个人谁都不在家,阳台窗户还大开,雨水全部打进来都快成游泳池了。
贺绅一潭死水的眼睛有了点点波澜:“什么花?”
“元宵节,太太在垃圾桶边捡了一束洋桔梗,还是新鲜的,就让我拿回去养着了。”李嫂去阳台端来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枯萎的洋桔梗。
她见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忙完就离开了,家里只剩下贺绅一个人。
洋桔梗是贺绅是元宵节晚上扔掉的那束。
包装里有实名订单,一翻就能看见是谁买的。朱伊伊肯定也看到了,但还是把花捡了回来。
她连他扔掉的花都偷偷捡回来养着。
不可能狠下心走人。
朱伊伊一定是听说他联姻的事有些生气,所以躲起来了。
贺绅给花换了新鲜的水,再小心翼翼地摆在客厅茶几上,等着朱伊伊回来第一眼就能看见。
然后打开了微信聊天框。
明明知晓她收不到,贺绅还是点开了语音键,屏幕显示开始录音,却是一阵漫长的、无休止的安静。
第一条:“我错了。”
第二条:“联姻的事我没有答应,也没想过答应,我只是想在摆脱贺家控制之前拖延一点时间。没有跟贺安清表示明确拒绝联姻,是怕她动怒,一气之下对你出手。今天得知贺安清用房产和钱来找你签合同,我竟然有一丝庆幸。我想,还好,她没对你怎么样。”
第三条:“但我还是错了,我应该对你坦诚。”
第四条:“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生气到不想理我?”
第五条:“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能不要我。”
第六条:“我给你买了最好看的红玫瑰,还有贺米送的柯尼塞格,她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很酷的车……我以后不会再管着你熬夜,你吃路边摊,吃零食,说一些奇怪的话,我都不会管,你要是想,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怎么样都行。”
第七条:“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以后都改,一点一点改,全部改成你喜欢的样子,改到你满意为止。”
第八条:“朱伊伊,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原谅我吧,宝贝……”
最后一条发送过去。
世界全部昏暗下来,男人颓丧地耷拉下肩膀,脸埋进胳膊间,肩膀抖了下,通红的眼角阖上时坠落一滴泪,所有的骄傲跌进尘埃里。
第81章 来自贺绅的“99+”消息——我好想你。
不知过去多久, 贺绅复抬头,沉默地盯着洋桔梗, 记忆被拉回元宵节那晚。
眼前浮现出一个名字,邹楠。
元宵节那天,邹楠的各种反应,贺绅全部看在眼里,他很确定那个毛头小子没对朱伊伊死心。
而朱伊伊对他的态度很友好,一度坚定去他的工作室谋职。
仿佛溺水的人看见最后一根浮木,顾不上是真是假,有用无用, 一旦抓住点边角就死死不松开。
最后一丝希望。
-
工作室今晚在录制一首戏曲,负责黄梅戏板块的女生最近得了流感,嗓子哑, 反复录制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时间已经走到半夜了,邹楠先让几个女生结伴回家,剩下的音频他来调。
没会儿工夫,录音棚外只剩下他一个人。
大门被人往外推开,系在把手上的风铃随之摇晃, 以为哪个同事望拿东西, 邹楠笑:“小周, 又忘带钥匙?”
没人回。
只有皮鞋踩在冷硬地面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仿佛来自地狱的警钟。
邹楠嘴角的笑容僵住, 电脑屏幕里折射出背后的人影, 修长高大, 是个男人。
熟悉的、他讨厌的男人。
他头都不想回,没好气地继续工作:“贺先生有事?”
“朱伊伊不见了。”
电脑前的人一蹦三尺高, 蓦地回身,上下打量完贺绅淋湿的狼狈样,肯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邹楠想起上回咖啡馆,朱伊伊提到她与贺绅之间藕断丝连,尤其是贺绅变态的控制欲,还红了眼。现在她不见了,谁能保证她不是故意的?没准朱伊伊就是受不了贺绅偷偷溜走的。
他心里悄悄盘算着。
邹楠“哦”一声,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他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像是有意掩盖。
贺绅冷声地询问,却是陈述句的语气,似是笃定了人在这:“她在哪。”
“我怎么知道?”邹楠继续坐回电脑前,“我还有工作要忙,贺先生没事就走吧。”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彻底点燃怒火。
背后的贺绅突然爆发,一把揪住邹楠的衣领,阴沉沉地问:“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你他妈发什么疯?”邹楠受不了地飙脏话,“朱伊伊不在我这里,你是不是有病!”
攥住衣领的手背筋脉贲起,微微发颤,男人面无表情地逼视着邹楠,似是斟酌他的话是真是假。良久,他缓缓松开,不等邹楠站稳,一把将人推远,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最好是这样。”
失望的同时又不免松一口气。
如果发现朱伊伊真的躲在这里,贺绅不愿深想他会对邹楠做些什么。
贺绅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大步流星往外走。
在邹楠看来,他这雷厉风行的速度就是奔着找朱伊伊去的,誓有找不到人就翻天的架势。邹楠心里慌得打鼓,一边想朱伊伊到底去了哪里,一边想他该怎么阻止贺绅。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
烂人渣。
“你非要缠着她做什么?”邹楠一脚踹翻凳子,竹筒倒豆般全部吼出来,“伊伊姐她烦你,厌你,要不是有个孩子拴住她,她早就跑了。今晚她莫名其妙的消失,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她就是故意离开的!恨不得离你远远的!”
“你放过她吧。”
贺绅回首,淡淡望着他,离开的步伐重新折返回来,脚步停在邹楠跟前,不紧不慢地摘掉眼镜,然后一拳挥了过去。邹楠毫无防备地被打倒在地,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拳挥了过来,正中他的鼻骨,痛的他眼冒金星,“你他妈……”
一拳。
“贺绅你敢——”
又一拳。
憋了许久的哑火终于找到出口,贺绅冷冷掐住邹楠的脖子,力气不受控地越来越大,掌心下的人因为窒息开始脸色发紫,拍打他的动作慢慢减弱,呼吸也渐渐只进不出,他仍旧没有松手,腕肘肌肉抽搐,嗓音出奇的平和:“我跟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在邹楠快要窒息晕死的前半秒,桎梏气管的手指终于松开,他大幅度地喘着气,咳得肺部隐隐作痛,都这样了,还不忘沙哑地骂一句:“疯子。”
贺绅置若罔闻地离去。
只有他自己清楚,邹楠那番话掀起了不小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