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71节

  食堂用餐的人被这声不小的动静吓了一跳, 纷纷回首,霎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朱伊伊的身上。
  有人不高兴地撇嘴:“搞什么,吓死人。”
  “鬼知道。”
  “真浪费,今天的柿饼我抢都没抢到,她碗里三个都掉了。”
  “你小声点儿!她可是宣策部的朱伊伊,人家后台大着呢。”
  那人八卦:“什么后台?”
  隔壁人神神秘秘:“听说章特助跟她有点交集,不光这样,就连贺总都帮她签出行证明单……”
  对话一字不差地钻进朱伊伊耳朵里,渗进耳膜, 她呆了片刻,缓缓偏头,望向正在谈论的两个员工, 一男一女。托着千斤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停在桌边,看着两人诧异尴尬的脸色,朱伊伊淡淡问:“你们在说什么。”
  陈述而笃定的语气定是听进去了, 先行开口的女员工怂了怂, 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另一个传播八卦的男员工有些不服气:“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
  “知道什么?”
  那人闭嘴。
  朱伊伊左手不轻不重地撑在桌面, 恬淡随和的眉眼, 此时无甚表情, “这位先生, 我在问你的话。”
  “不就是说你有后台,羡慕你喽, 还能说什么,”男人紧张地摆动筷子,怕自己一时冲动真的丢了饭碗,顶着朱伊伊冷冰冰的视线,率先失了底气,“不说了不说了,吃饭,我吃饭总行吧。”
  “那就吃饭,”朱伊伊说,“没事可以闭嘴。”
  她左手绷紧,直起腰,走回原位收拾满地狼藉。
  凌麦从刚才的意外里回神,看着头一回身上冒出尖刺儿的朱伊伊,新奇又稀罕,小跑过去,蹲下,帮着一起收拾:“你怎么了?”
  “没怎么。”
  凌麦收起嬉皮笑脸,“可是你的脸色好白。”
  唇咬出了深痕,破开皮,溢出丝丝血迹。
  “我没事,”朱伊伊低声重复一遍,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没事。”
  她捡起一颗山楂,转了圈,揣进兜里,离开时脚步松软虚浮。
  -
  下午朱伊伊请了个假。
  回家的时候,朱女士在捣鼓朱伊伊的化妆品,听到开门声,一愣,探出房门看,“不上班吗,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妈,你在我房间干什么?”朱伊伊鞋没换,包也没挂,就这么要死不活地靠着墙,看着被弄乱的梳妆台,想生气也提不起劲儿,倦意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妈,你又不经过我同意乱翻我房间,我都二十六了,不是十六,也不是六岁。”
  “我没翻!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啊,”朱女士两手一拍大腿,扯扯身上的裙子,“这不是老年大学有个迪斯科活动吗,大家今天挑舞伴,我不得打扮得漂亮一点啊,回头没人选我。”
  她努努嘴,指着梳妆台:“就想着用点你的化妆品,这都不行?”
  “行行行,你都拿去,”朱伊伊心里堵着哑火发不出来,说话做事都是沉着声,脸也冷,恨不得天地都毁灭的架势,“我不要了,你用还是扔掉我都不管。”
  “小心点啊。”这一盒东西少说也得上万块,朱女士怕摔了,急得面红耳赤,要骂人,突然扫到朱伊伊苍白的小脸,动作一停,“闺女,你咋啦?”
  朱女士后知后觉不对劲来,将梳妆匣搁桌上,走过去摸摸朱伊伊的脸,“肚子不舒服?”
  “没,就是困了。”
  说完,朱伊伊正面倒进床里,双手双脚张开,摆出一个“大”字,这个姿势,衣服都贴着身体,小腹隆起格外明显。
  “那就睡,月份越大人越嗜睡。”朱女士拉过被子给她盖住,唠叨叮嘱好一会儿才出门。
  不知过去多久,朱伊伊久无睡意,睁开眼,望着掉漆的天花板,边角处还结了几层厚厚的蜘蛛网。她双手撑着床褥坐起来,睨了眼乱成一团的梳妆台,走过去坐下,推开上面的瓶瓶罐罐。
  自抽屉里取出一个黄色密封袋,拿出里面的一份报告单,手指抚平,视线落在几行字上。
  时间:2018.xx.xx
  地点:京城人民医院
  姓名:朱伊伊
  这是她第一次查出怀孕的孕检报告。
  但不是她的那份。
  是与贾皓仁相亲宴上被无名氏寄来的那张一纸报告。
  不,不是无名氏。
  其实在黄色密封袋的落款处,留下过一个字母“t”。
  在此之前,每每夜深人静时,朱伊伊一个人打量这份孕检报告,看着字母“t”,都在往谈、谭、檀上面想,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t字母开头姓氏的人。
  原来是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谁说t就一定是姓氏呢。
  黑色绒盒里躺着的那枚人鱼钻戒,散发着耀眼的光明,有它专属的名字,tender.
  -
  翌日,食堂的事不胫而走,还传到了高层和总裁办。
  彼时,贺绅刚结束跨国视频会议,各部门经理整理完材料后,带着各自的会议记录员和秘书离场。
  会议室的门关了又开,紧接着响起一阵急促脚步,章特助匆匆走来:“贺总,有件事。”
  贺翻开新一季度的合作协议,一目十行扫过,停在落款处,握笔签字:“说。”
  “朱小姐昨天中午在食堂跟人起冲突了。”
  笔尖倏地用力,刺破纸张,在空白处晕染出一个墨点。贺绅掀开眼皮,眸光犀利:“怎么回事?”
  “不太、不太清楚,”迎着凌厉压迫的视线,章特助底气虚了虚,“只听说是朱小姐摔了餐盘,然后跟一个男员工起了争执,但具体什么原因不太明白。”
  “昨天中午?”
  “是。”
  贺绅笔一扔,捞过一边垂挂的大衣,大步流星往外走,会议室的门被蹭的拉开,碰撞到墙,发出重响,会议室里里外外的工作人吓得一抖,屏息,埋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公关部经理正在走廊打电话,突然眼前一黑,是贺绅一脸阴沉地从他面前路过,步履匆匆。他愣了愣,哦了声:“贺总这是又忘浇花了啊。”
  追出来的章特助:“……”
  这个点人都在食堂用餐,贺绅走进电梯,准备按到达餐厅的二楼,手又停下。朱伊伊的性格他了解,不爱听闲言闲语,今天中午大概不会在食堂用餐,而是去公司对面的小餐厅。
  那家餐厅是她和凌麦常光顾的一家,朱伊伊不止一次提过,价格实惠,味道正宗。
  贺绅套上大衣,刷卡出行,从公司旋转玻璃门出来,漫天的寒气与风雪一齐飘来。暴露在冷空气的指骨,冻得发红,在风雪里穿梭没多久,皮肤上覆了一层雪珠。
  绿灯通行,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斑马线。
  贺绅走在最后,腿长,步子大,几秒便反超,第一个踏进对面街道,走向餐厅。正欲推门进去,余光瞥到一道要出来的身影时,脚步顿住。
  他驻足在原地等她。
  餐厅门柄垂着风铃,门一开一关,叮咚作响。
  室外大雪纷飞,车水马龙,朱伊伊一身橘色卫衣搭半身裙,像是冷漠单调的画作里闯进一抹亮色,青春,灵动,有一股向上的生命韧劲儿,美得如同电影里的一帧剪影。
  她手上捧着没吃完的酸奶酪,空出来的右手伸进卫衣口袋摸通行卡,时瞬是大集团,出入严格。不经意抬睫,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贺绅,怔住。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吃饭?”贺绅踏着雪过来,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雪地里,是明显的黑与白,薄冰层碎裂,发出咯吱的声。
  朱伊伊有些恍惚。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口随呼吸起伏,喃喃自语:“为什么……”
  贺绅脸色闪过一丝疑虑:“嗯?”
  没懂她指的是什么。
  朱伊伊动了动唇,欲将所有的疑问悉数抛过去,最好将贺绅砸得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只是对视的瞬间,撞入了对方那双深邃眼眸里,金丝边镜框在雪天里折射出丝丝光芒,专注而认真。
  声音哑了。
  话音断在了唇边。
  她藏住那些快要翻涌出来的情绪,盯着雪地:“那你大冷天又为什么出来?”
  “找你。”
  朱伊伊鲜少与人正面起矛盾,即便是夏宁西那样咄咄逼人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动作。骤听闻她在食堂与人起冲突,贺绅惊愕不已,怕她受什么委屈,过来看看。他勾起的唇角溢出浅淡笑意,在只有两人的环境下,嗓音温柔:“听说你昨天在食堂差点跟一个男人起冲突,来问问。”
  “不算什么冲突,就是我昨天不小心打翻餐盘,吓到别人了,他说我两句,我骂回去,”朱伊伊眉眼寡淡,平静地叙述,“就这样。”
  口吻露出几分疏远。
  贺绅促额拧眉,隐约觉出些怪异,他推了推鼻梁架的镜框,想看得更为清楚一些,朱伊伊却轻眨眼,恢复如初。
  仿佛刚才仅仅是他的错觉。
  静默少顷,他找话题:“腿,好点没有?”
  几天工夫,朱伊伊撒谎工夫见长,脸不红心不跳地动动左脚踝:“好很多,”接着又补充:“不过还是有点疼,可能伤到了筋骨,周末去医院看一下。”
  周末,医院。
  她腿又没病,去医院总不会真去看腿的。
  贺绅不着痕迹地扫过朱伊伊的腰腹位置,那里被厚重的布料盖住,明眼上看不见,但他知道何总触感。那天,在车里,朱伊伊意外跌坐在他腿上,他的手掌就这么覆在上面,凸起的弧度,温热的体感,仿佛能感受到下面的一颗小小心脏在跳动。
  算算时间,的确到了她下一次孕检。
  贺绅颔首:“周末上午有两度,下午就到零下了,最好去早一点。”
  “我知道的,已经预约在上午了。”
  “嗯,路上小心。”
  卫衣领口灌进一阵冷风,朱伊伊肩颈瑟缩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弧度:“那,再见。”
  她走远了。
  等身影完全消失在公司大门背后,贺绅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
  总裁办的章特助迅速接起:“贺总?”
  “周末上午的行程汇报一下。”
  贺绅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章特助习以为常地以为他要加班,倒背如流地汇报周末上午的行程,说完,连他也稍稍震惊,这工作强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紧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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