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67节
“舅舅。”
对话被一道冷隽声打断。
伴随着的是咔哒开门响,贺绅推门进来,腕肘垂挂着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沿,人走到朱伊伊身侧坐下,“在聊什么?”
沙发垫下陷,距离一下子拉进,朱伊伊稍稍不自在,屁股往外挪了挪:“聊你和贺小姐,听舅舅说,她一直在国内。”
贺绅脸上出现一抹异色,很快敛去,神色如常道:“她有什么好聊的。”
一副嫌弃的口吻。
朱伊伊:“……”
贺绅摘下金丝眼镜,腕表,搁在桌面,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推给朱伊伊,“舅舅带来的清茶,尝尝?”
白瓷杯盏中的茶叶,有“绿妆素裹”的美感,汤色清澈,茶味清醇,叶底匀嫩。
朱伊伊捧起,怕烫,只用唇抿了一点,眼睛亮亮的:“好香啊,比绿茶味浅,但比花茶味浓,喝下去后舌尖还有回甘。”
“伊伊挺会品茶,”贺达荣欣慰道,“一个老朋友送的新款茶,好不好喝?”
“好喝。”
“好喝的话,去楼上拿一份,”贺达荣用茶盏拂开叶沫,谈及茶,像是打开话匣子,“下次我再多要一些,或者去月离港,那里存了不少别的珍稀茶,有金瓜贡,绣茶王香竹箐,还有太平猴魁……”
听着就很很很很很很贵。
朱伊伊忙不迭摇头,婉拒:“不用了舅舅,我平时不喝茶的,这些太贵重了。”
“走吧,”贺绅已然起身,径直往二楼走,“舅舅特意为你备下的。”
朱伊伊这才明白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茶。
踩着白毯,像行走在一团团松软棉花上,走到二楼拐角,朱伊伊停下来,扒着栏杆探头探脑地张望。确定是贺达荣的视线盲区,立马伸手戳了贺绅一下。
男人立时一僵。
见他没转身,朱伊伊又戳了戳,圆圆的指腹正中男人的尾椎骨,酥酥麻麻的麻意顺着那根脊骨,遍及全身。
贺绅下颌绷紧,躲开:“做什么?”
他声音低沉,似压抑着什么,朱伊伊茫然眨眼:“我是想跟你说,这个茶太贵了,我不要。这样吧,我先假装接受,等舅舅一走你再偷偷拿回来怎么样?或者我不带走,就放在你车里,别叫舅舅发现也行。”
“毕竟是演戏,”她一板一眼,“得分清楚。”
朱伊伊涂了唇膏的嘴,红润润,湿淋淋,说话时张张合合。
就是总能说出些气人的话来。
如果眼神能接吻,那她的唇必定会被吮吸地又红又肿。
这样就能堵住了。
贺绅目光从朱伊伊的唇,看回她无辜单纯的眼睛,轻嗤一声:“拿来拿去,过家家呢。”
“……”
拐着弯骂她幼稚呗。
这人。
“喝茶这种事儿修身养性,我平时不用,”朱伊伊耐着性子温声解释,“再说,我还没到修身养性那个年纪呢,你自己留着喝吧。”
贺绅脸一黑。
他冷不丁问一句:“我很老吗?”
朱伊伊懵了:“没啊。”
“那什么叫你还没到那个年纪,让我喝?”他胸腔溢出一声哼笑,被气的,咬着牙顿顿道,“朱伊伊,我比你大三岁,不是三十岁。”
朱伊伊微窘。
她又没那个意思,凶什么嘛。
最后,朱伊伊还是把茶抱了回去。
只不过回家前,让贺绅给她换了个包装,总不能让朱女士眼睁睁地瞧着茶名儿,回头上网一搜,看着七八位数的价格给被吓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抢银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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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为了陪贺绅去公寓,朱伊伊缺席了海底捞,因此第二天再次收到邹楠邀约的时候,没好意思拒绝。
地点是工作室的小楼台,一群人在bbq,不过考虑在室内,没敢太放肆,打开窗户通风,散走烟雾。
烧烤用的肉串是邹楠妈妈从老家寄来的土特产,说是年关,让分给同事,搞搞关系,成年人重视交际,人心搞齐了才好干活。
邹楠摇头,无奈一笑:“我妈就这样,老一辈的思想,现在只要钱给足了,哪里怕留不下人。”
“阿姨也是替你考虑,”朱伊伊避免吸了烟尘,走到窗户边,面朝着外,“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经济形势不景气,没什么比薪资更重要了。说起来,我当年投时瞬的简历,也是听说他们工资高。”
时瞬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邹楠脸色露出几分羡慕和向往:“要是工作室以后能有这么大的作为,死也值了。”
“干嘛这样比,你今年才23岁,能跟朋友同学一起合伙开工作室,已经是同龄人里非常优秀的一批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成天欧巴欧尼磕cp呢。”朱伊伊被冷风吹得有些冷,说话都透着寒气,缩缩脖子,揶揄道,“没准以后我没地儿去,还得求邹总收留呀。”
邹楠愣了愣:“伊伊姐,你这是要辞职的意思吗?”
“可能吧。”
反正也呆不久。
像是一口大锅砸下来,探头看,里面还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彩虹糖,邹楠内心窃喜,面儿上还是强装矜持:“其实我们工作室正好缺一个宣传方面的专业人士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伊伊姐以后想来,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朱伊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阴差阳错为自己铺了条后路,她受宠若惊:“我真的可以?”
“当然了,这段时间你跟麦麦姐的工作能力,我跟同事们都有目共睹。伊伊姐,你总让我不要妄自菲薄,说我还年轻,机会很多,你也是啊。”邹楠作出一个加油打气的手势,眉宇舒展,清冽声线少年感满满:“朱伊伊,你超棒的!”
朱伊伊,你超棒的。
她在心里默念这一句朴实无华却又充满力量的话。
“喂,你们俩偷偷摸摸聊什么呢,”凌麦举着两个烤翅,洒满孜然和辣椒粉,外皮烤的酥脆金黄,“这么好吃的烤串你们都不感兴趣,不懂生活,我深深鄙视!”
邹楠单手揣兜,笑:“没说什么,就伊伊姐说她之后可能会……”
“哇,好好吃。”朱伊伊打断邹楠的话,佯装惊喜地咬了一口鸡翅,咀嚼起来嘎嘣脆,哄得凌麦去多拿几串。
随后扭头,对邹楠作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事儿你先替我保密。”
白净食指与樱唇形成鲜明对比,纯洁又性感,邹楠移开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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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是邹楠开车,朱伊伊在小区前面的十字路口下车,没走多久,远远地望见小区巷子口聚集一堆小贩。
前些天下雪,没地儿摆,等雪停,这边的小贩全出摊了,堵的巷子口下脚的地儿都没。
不过朱伊伊常光顾的摊也在。
她管老板叫越叔。
越叔年轻时候在工地干活,意外被钢筋扎穿了头,从下巴到头顶直接贯穿。工地老板赔了一笔钱,但没用,越叔伤到脑神经,说话做事慢半拍,眼睛半瞎,耳朵半聋,无儿无女,孤苦伶仃的,这些年老了,就靠在巷子口卖东西赚点钱。城南小区住的这一片人,都知道他,时不时帮衬点,像朱伊伊,回回都买他自己做的手工饼子。
“越叔,”朱伊伊边打招呼边走到一块没积雪的水泥地,站稳,蹲下,在两箩筐里挑挑拣拣,说话时声量扬大,“那么晚了还出摊,不冷啊。”
男人听不清:“什么——”
朱伊伊叹气,走近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这么冷的天,你多穿点。”
越叔哦哦两声,行动迟缓地点点摊子上的饼子,“今天新做的柿饼,要不要?”
柿子里含有大量维生素和矿物质,孕妇可以偶尔进食一些,多了的朱女士也可以吃,她道:“要一斤。”
称重,付款,朱伊伊拎着东西离开。
越叔理了理塑料袋,拿起两块柿饼,压住。哆嗦着手掏出老年机,努力睁大眼看清时间,不早了,准备收摊。
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双笔直长腿。
夜晚的京城,寒风里夹杂着一丝松雪味道。
男人踩过泥泞沼泽,熨烫齐整的西装裤脚沾上几滴污点,他略微停顿,继续向前,越过堆积砸碎的垃圾,一步一步,直至停在摊前。
越叔手停下,抬起头,模糊不清的视力只能看清一个虚虚轮廓,像是个男人,个子高,像山。怕是晚上到处巡逻的城管,他一慌,想跑,忽然听到那人淡声开口:“买东西。”
越叔放下心:“买什么?”
贺绅眼皮低垂,以一贯俯视的角度扫过摊面的卖品,嗓音似山顶峰峦的孤雪散落:“她刚刚买什么,我就买什么。”
第41章 一次,她就试探这一次。
朱伊伊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钥匙掉了, 找了一路,沿途走回摊前。怕越叔收摊, 她连走带跑回来的,气喘吁吁:“叔,我钥匙好像掉这儿了,能找找吗?”
“在这,”越叔坐小马扎上,摊手,“刚收拾东西看见的,隔这等你。”
朱伊伊喜出望外, 接过钥匙,“谢谢叔。”
朱女士今天不在家,朱伊伊得自己弄饭吃, 寒暄几句便要走,越叔却莫名问了一句:“小朱,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城南这片的人都知道越叔行动迟缓,思维不灵敏,但他脑子是好的, 不说胡话。是以朱伊伊骤然听到时, 疑惑回首, “怎么这么问?”
“有人跟着你。”他慢吞吞地说。
“跟着我?”朱伊伊抬头,朝巷口眺去。
老旧小区的灯盏摇摇晃晃, 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昏黄而黯淡, 只能堪堪照亮那一块地方。漆黑的夜色如张巨网, 将四周一并吞没,什么也看不见, 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森诡谲。
“没人啊,”朱伊伊盯着寂静无人的马路,“越叔,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没……没看错,”越叔难得激动,费劲地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颤颤巍巍指了指路灯下的空白处,“就那里,那个人买了柿饼就走了,大车子,很大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朱伊伊注意到字眼:“他也买了柿饼?”
“他亲口对我说的,你买什么,他跟着买。”
越叔没理由骗她,朱伊伊抿抿唇,虽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期冀地问:“那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看不清,”越叔眼球表面也覆盖着一层薄膜,眼睛都无法正常睁开,只道,“是个男人。”
朱伊伊虚虚地望向马路,沉思着过了会儿,似是恢复了思考能力。
可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