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前男友的孕检报告 第23节

  朱女士歌停了,拿碗的动作一僵,惬意转到暴怒的情绪甚至只用了几秒,装着热汤的碗被重重摔在地板。
  瓷片四分五裂,与滚烫的汤汁一同溅在朱伊伊的身上,白皙皮肤滑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朱女士披散着头发,脸色隐在黑暗中,声音低哑:“你爸死了。”
  她像个机器般一遍遍重复,不知道是催眠自己还是催眠别人:“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朱伊伊倔强地红着眼:“他没死,我知道他叫林——”
  力道极重的一巴掌甩过来。
  朱伊伊半边脸肿起来,痛感从脸颊蔓延到心脏,宛如针扎。
  从小到大,这是朱女士第一次动手打她。
  从那之后,朱伊伊便知道未念出口的名字是母女俩的禁忌。
  她再没提过一个字。
  朱女士还在对着镜子欣赏脖子上的丝巾,见朱伊伊只说半句,问:“说啊,你出差怎么了?”
  朱伊伊到嘴边的话在喉咙滚了滚,原数咽了回去。
  她笑了笑,“没什么。”
  -
  城南的老旧小区一年到头冷清寂寥,也就跨年这晚多了些烟火气,家家灯火通明,锅碗瓢盆叮铃哐啷。
  朱伊伊家的电视也终于没放回家的诱惑了,放的是跨年演唱会,费玉清在演唱千里之外。
  母女俩边看电视边吃饺子,难得的一个欢乐祥和夜晚。
  吃完饺子,朱女士又跑去跟姐妹搓麻将,朱伊伊在房间的床里窝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amy姐。”
  “亲爱的,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怎么了?”
  “我今天走的急,落了一份资料在部门会议室里,但我现在人在沪市。”
  朱伊伊很有牛马觉悟,amy话刚说完她已经下床换鞋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里,另一只手拿过包和外套,“我现在去一趟。”
  “好,记住是黄色密封袋。”
  “我记住了,放心吧amy姐。”
  “朱朱,当初把你招进时瞬真是我这辈子最最最正确的选择,”amy隔着手机飞了个吻过来,接着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办公桌有给你们准备的跨年礼物,其他人今早拿走了,还有你和凌麦的,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拿。”
  准备跨年礼物是时瞬集团的传统。
  越大的公司越在乎员工的聚合力,只有从点滴小事抓住员工的心,一个公司才能从基层抓起,做到凝心聚力。
  因此就算朱伊伊这种职场小喽啰也有礼物,去年她的是一套护肤品,价格昂贵,是她自己舍不得买的一款大牌,时瞬却轻轻松松地给每位女员工准备了一份。
  凌麦当时笑得合不拢嘴,还发了朋友圈,惹来一众朋友的羡慕嫉妒恨。
  朱伊伊收拾好出门,边下楼边问:“amy姐,我拿到文件之后是直接放到你办公室吗?”
  “不是。”
  “啊?”
  amy的声音从电话里缓缓传来,听着有些不真实:“直接送去贺总的办公室。”
  朱伊伊脚步滞了滞,呼吸也在一瞬间变轻。
  小区里有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放烟花,鞭炮燃放的火药味沿着风吹过来,她扭头望了过去。
  烟花砰的一声在夜空中绽放出耀眼光芒。
  她的手指也好似被烫了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跨年夜要去见的第一个人。
  竟然是贺绅。
  _
  跨年夜的地铁比往日热闹。
  尤其是放假没课的中学生,少男少女青涩悸动,坐个地铁也肩并肩,手牵手,一句话不说眼神也甜蜜得掐出水来。
  “那我们今天就只看喜洋洋的大电影,然后去吃炸鸡,”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小声说,“这样只用花一百啦。”
  “宝宝我有钱,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真的吗,会不会很贵?”
  “只要你喜欢!”
  朱伊伊在旁边听着,想起自己离开家之前带上的东西,拉开背包拉链看了眼。
  黑色的礼盒,里面装着一条领带。
  是她昨天在ymd商城买的,也是她唯一一条支付得起的。
  对面的小情侣又在甜蜜耳语。
  女生低低道:“你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我都还不起……”
  男生亲她:“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女生娇羞地给了他一拳。
  朱伊伊感叹这个年纪真好,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为社会的勾心斗角和潜规则而愤懑,浑身都是干劲儿和鲜活气。
  谈个恋爱都能甜死人。
  叮咚,地铁提示音起,车门打开。
  寒冬腊月的冷空气直扑而来,朱伊伊随着人流走出地铁。
  地铁站离公司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朱伊伊离开家穿得多,加上怀孕燥热,走了些路就出汗,索性脱掉外面的厚大衣,抱在怀里。
  紧赶慢赶地去会议室找到那份密封文件后,她乘着电梯上楼。
  电梯一路到顶层。
  京城的都市建筑星罗棋布,时瞬集团更是鳞次栉比中的一座,跨年夜整座大厦周边霓虹闪烁,每一帧都美的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象牙塔。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是她触碰不到的世界。
  而这里是贺绅的办公室。
  朱伊伊站在门口,深呼吸,尽量以一个平常的工作心态去面对即将看见的人。
  她抬手敲了敲门,“贺总?”
  里面却无人回应。
  她又喊了几声,见还是没人回答,朝门边走近一点,才发现门是虚掩着。
  轻轻一推,就开了。
  偌大的办公室,灰色的色调,给人冷漠肃静的感觉。在热闹非凡的新年夜也显得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情味。
  高层的办公室有机密文件。
  朱伊伊不适合久待,放下文件就走,忽然瞥见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白纸。
  像是一张检查报告。
  经历相亲莫名其妙被寄来孕检报告这事儿以后,朱伊伊对任何长得像报告的东西都格外敏感。
  她凑近一点,几行字闯入视线。
  京城第一人民医院。
  检查报告。
  妇产科。
  朱伊伊瞳孔一缩,呼吸也瞬间屏住,她像是一个偷偷摸摸闯进人家的小贼,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手猛地捂住嘴,怕自己惊呼出声。
  一个不敢揣测的念头涌入脑海。
  难道当初是他——
  直觉告诉朱伊伊,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离开,否则这是偷窥。
  可那张看不见姓名的孕检报告仿佛带着魔力,吸引着她靠近,再靠近,然后伸手去拿。
  就在手指快刚捏住那张薄薄的孕检报告的时候,一道声音自头顶传来:“在看什么?”
  朱伊伊心脏都漏了半拍,手一抖,那张孕检报告单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脚边。
  一半盖在她的鞋面。
  另一半盖在贺绅的皮鞋上。
  她僵直着身子转过去。
  寂静无人的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混白色的灯光,在冷色系的墙壁映衬下,更加冷然。
  男人站在后面,静静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摘了眼镜,没有了金丝镜框的阻隔,那双精明的眼睛看起来清亮而灼灼,仿佛能洞察人心。
  看尽朱伊伊的心底去。
  贺绅弯腰,自然而然地捡起那张孕检报告,大方地递过去,嗓音淡淡地问:“不看看是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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