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以父皇和江山社稷为重。”九皇子额头后背皆叫汗水沁湿,心中暗自叫苦,早知晓去趟太医院也会引来父皇的猜忌,他不该去的。
皇帝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九皇子从地上爬起来,瞧见坐在龙椅上,明明是个很温和的人,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心下震骇。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而上。
曾经的那个皇帝好像回来了。
“……”
京城的波云诡谲波动不到长丰县。
此时,距离长丰县不到五十里地外的道路上,有一队豪华马车正在缓缓往长丰县行驶。
“你爹也真是的,反正都要回京的,去京城找太医给我医治岂不更好,何必舍近求远,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什么哥儿大夫。”
一雍容华贵的夫人坐在马车里,忍受着马车的颠簸,嘴巴抱怨个不停:“哥儿,哥儿,那就是不祥之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让他给我看病,我嫌晦气!”
贵夫人的儿子安慰道:“娘,大家都说这个哥儿大夫很有本事,你忍忍吧,万一他能治好你的病呢。”
“我这哪是病,我这分明就是被那孽种给霉运缠身的!”贵夫人的声音却越说越大,“当初怀的时候,大夫就说是个哥儿,我要打掉,你爹非说万一生下来不是呢,结果果真产下个哥儿,幸好让人给扔了,不然还不知晓咱家得被霉运缠身多久。”
贵夫人的儿子闻祥瑞听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娘,快别说了,京城有不少勋贵家里都有哥儿,若是知晓我们此等行径,必定会给爹引来祸端。”
“娘这不是还没进京吗?”贵夫人坐在马车里又热又闷,再一想到进了长丰县会由一个哥儿大夫来给她看病,浑身都像是撒了痒痒粉一般,难受死了。
抓着闻祥瑞的手,紧张道:“瑞儿,你以后娶妻可千万不能娶哥儿。”
“知晓了,娘。”闻祥瑞拍拍贵夫人的手,“我肯定不会娶哥儿的,哥儿长得跟个男人似的,还没有女子娇媚,我为何要娶?”
闻祥瑞也是被闻家夫妻给娇惯了出来:“我要娶以后就娶京城里的勋贵大族之女,能助我平步青云的那种。”
闻夫人一点都不觉得闻祥瑞这话哪里有错,还夸道:“好孩子,有志气。”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头闻大人打马过来:“别说了,快进长丰县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县令了,你们把嘴给我闭紧,别失了我面子。”
母子俩这才不说话。
长丰县,耿县令接到监察御史的通知,吓得赶紧吩咐人将整个县城都给清扫了一遍,又将县里最好的宅院收拾出来给御史下榻。
这才带着人到县城外迎接。
他想,御史都派人来通知了,料想不久就会抵达,可这一等,直接从早晨等到了傍晚。
等得耿元亮都想把那两个报信的人抓起来,看看是不是骗子时。
总算是看到一点御史大人的车队。
“老爷?”侍从见耿元亮瞧着那离得还远的车队,面色不好,小心地提醒了一声。
“哦嗯嗯。”耿元亮回神,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心里却想,这个御史好大的官威,还没到县里,就叫他们这些人足足等上一天,到了县里还不知要摆多大谱。
果然,等接到巡查御史闻乾坤,人家第一句话就是:“起来吧,赶了几天路,本官也乏了,带本官去歇息,歇息好了,再来会一会县里。”
“对了,听说你们县有个不错的医官。”他走在前头又折身回来问耿县令,“明儿请来给本官诊个平安脉吧。”
“闻大人请。”耿元亮将闻乾坤引至下榻的宅院,心里憋着口气说,“不巧,我们这位哥儿医官有了身孕,明儿有事。”
“有了身孕?”闻乾坤冷哼,“这哥儿就是上不得台面,官位还没坐稳就思起儿女私情来。”
耿元亮好想怼,人家是成了婚才被封为医官的,总不能做了官,就要断情绝爱吧。那你还娶什么妻,生什么子?
但由于他怂,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一味地敷衍:“大人说的是,回头我说说他。”
闻乾坤这才没说话,打量了一圈宅院,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小了点。不过穷乡僻壤的,将就吧。”
耿元亮:“……”要不是看在你官位比我大的份上,看我削不削你。
“……”
梨园。
姜辛夷今日给三皇子治疗,把徐鹿鸣也给带上了。三皇子用徐鹿鸣做的固定板,躺了一个月,稳定住了脊椎。
这次正好是治疗的关键时候。
“刘公子。”徐鹿鸣一进到屋内,客客气气地唤三皇子的化名。
与徐鹿鸣神交已久,三皇子想象中的徐鹿鸣是个沉稳内敛且动手能力极强的武将,结果徐鹿鸣一走进他寝室,看到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他转了转眼珠。
这跟他想得差别也太大了。
但他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事情,因为今儿这最后一次的治疗,姜辛夷要给他腰部以下的部位施针,他不得不把全身的衣裳都脱掉。
“麻烦你了,徐指挥使。”三皇子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块布遮住关键部位,不停地与徐鹿鸣说话。
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这样治疗,实在是太……希望徐鹿鸣不要多想。
“不麻烦。”徐鹿鸣一边按着三皇子等姜辛夷施针,一边将神识探进他的脊椎,收取里面的肿水。心里压根没有旁的想法。
医生给人治病不都这样。
只有心里脏的人才会往脏处想。
三皇子观徐鹿鸣一脸泰然,还跟着帮忙,渐渐也放松了心情。忍着痛与徐鹿鸣聊天:“徐指挥使,听说你什么都会做,你后续都会与我做些什么物什。”
“平行杠,助行器,站立架、拐杖……”
徐鹿鸣一口气跟他报了许多,这些姜辛夷都有跟他说过,他早早就开始在空间准备了。
“都是木头,徐指挥使以前是做木匠的吗?”因为脊椎和腿部有了知觉,姜辛夷的这次治疗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来都要痛,三皇子几乎是咬着牙在问。
“自学的。”徐鹿鸣知道他疼,随口胡诌地帮他转移注意力,“以前家里太穷,做个板凳桌子的请不起木匠,就自己捡柴枝回来试着做,慢慢地就会了。”
三皇子随着徐鹿鸣的讲述幻想出一个从小家境贫寒,在黄沙漫天的环境里,捡枯枝学做木匠的小孩,渐渐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好了。”等姜辛夷施完针,又把这些针一一取下,给三皇子腰部敷上药,让徐鹿鸣给他盖上被子。
这会儿,三皇子已经疼到昏睡过去,自有他的侍从取来热水帕子替他擦拭。
凌霄谨记三皇子的吩咐:“姜大夫,徐指挥使,我家主子让你们摘些梨再走。”
梨园的梨可能品种好,个个生得黄澄澄还饱满多汁的,姜辛夷日日来给三皇子扎针,早就馋了,既然人家都说了可以摘。两人一点都不客气,接过篮子就向梨树走去。
姜辛夷直接朝徐鹿鸣道:“我要顶上的!”
“好。”徐鹿鸣几下就窜到树顶,摘下上头几个日照足,最大最甜的梨。
“啊——”
“小心——”
梨树的树干很细,徐鹿鸣爬上顶很自然地压弯了树枝,他下来的时候,是吊着树枝下来的,吓得梨园的侍从紧张不已。
来者是客,还是能治他们主子的贵客,这要是有个闪失,他们怎么担待得起。
好在徐鹿鸣身体敏捷,抓着树枝,摇晃几下就从枝头跳了下来,稳稳落地不说,树枝也没有断,就是掉了不少叶子。
“好飒!”
这一操作看呆了梨园的侍从,等他把梨放回姜辛夷的篮子,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赞扬道。
“徐指挥使身手不凡。”徐鹿鸣用这样的方式摘了不少树顶的梨,待姜辛夷的篮子装不下了,他也学着旁人夸了一句。
徐鹿鸣脸有点红,都快当爹的人,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中二病,他岔开话问姜辛夷:“好不好吃。”
徐鹿鸣在摘的时候,这些侍从很有眼力见地打来水给姜辛夷洗梨,这会儿他正拿着一个在啃。
“还不错。”姜辛夷把手中手掌大的梨放在徐鹿鸣唇边,“你尝尝。”
“好甜。”徐鹿鸣顺着姜辛夷的牙印咬了口,眼睛亮起,“多吃点,让咱闺女也尝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提着篮子出了梨园。
“他们的感情真好。”醒来的三皇子隔着敞开的窗户,见着两人浓情蜜意地从回廊走过,眼神落寞不已。他的妻子,在他腿瘸那一日,就不怎么搭理他了。
凌霄不敢触主子霉头,只能硬着头皮说:“太子妃也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三皇子冷嗤,这会儿他脸上才显露出一个皇子该有的威仪来:“什么苦衷,不过是皇后梦破碎,觉得我已成了废人,再也给不了她家助力,连正眼都懒得瞧孤,一心扑在她家那位嫁给九弟的庶妹身上,她从前可是最瞧不上她那位庶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