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自过年前,知晓徐鹿鸣要从他队里调去新队做队官的事儿后,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原以为,徐鹿鸣完成买药材的差遣,当上副队官,也是他的手下,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他揉捏。
因此,他和蒋四设计要抢徐鹿鸣功劳被新来的监官抓包,挨了军棍后,心里也不气恼,心想,这仇他们早晚都得报回来。
谁知,人家抱上新监官大腿,直接与他平起平坐了,仇报不了,以后还得以同僚相称,周粱心里呕都快呕死了。
幸好,库里的大官们也看不惯新来的官儿们整出来的新队,这买盐一事,故意不给他们拨银子,就等着他们完不成差遣,看他们笑话呢。
周粱觉得,徐鹿鸣前两次是运气好,加上有点儿能说会道的本事,才能完全差遣。可这次,任凭他巧舌如簧,本事通天,也不可能用一堆烂粮食买到二十四万斤的盐。
一想到,徐鹿鸣这个队官屁股都没坐稳,就要被撸下去,他心里止不住地得意,不在徐鹿鸣面前落井下石一番,都对不起库里大官们赐的这个良机。
在周粱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徐鹿鸣就把周粱的性格给摸得透透的,这就是个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的,越对他低声下气,他就越来劲,因此徐鹿鸣一点都不生气地回敬回去:“那可不,差遣越大,越得上峰看重,周队官,你也得加把劲了,可别到时候我官位都比你高了,你还在队官的位置上坐着啊。”
“徐队官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周粱没想到徐鹿鸣在他手底下瞧着是个软和的,这才刚当上队官,就摆起队官的谱来,面上黑了又黑,“完不成差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周队官你啊。”以前周粱就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现在还是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徐鹿鸣都不忍心欺负他了,拍了拍他肩膀,“现在整个军营要采买好几万石盐,竞争如此之大,西北的盐引怕是要涨翻天了,周队官手里的银子,确定抢得过其他队的队官?”
“那也比你个手上没钱的好!”
周粱方才光想着要对徐鹿鸣落井下石,倒是没想起这茬,现在经徐鹿鸣一提醒,心里一沉,哪顾得上跟徐鹿鸣斗嘴,丢下一句狠话,火急火燎地跑回营帐,要去找属下们商量。
徐鹿鸣欣赏了会儿他狼狈的身影,转身回自己营帐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脸板了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营里还给他派了这样一个差遣,他若不在手下人面前把架子拿起来,人家还当他好欺负。
“……”
“诸位,想必你们在来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一些传闻,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听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徐鹿鸣一脸严肃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除了曾桐等人,他的那群新手下们个个气息萎靡,眼神迷茫,像是看不到前路般,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想也知道,在他们来之前,营里的有心人们就跟他们透露过,他这个新队官在库里是如何招人恨的,进了他的营帐,以后不知要遭受多少上头的为难云云,因此徐鹿鸣一点也不废话地说。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徐鹿鸣最不怕的就是那些刁难,我能从后军营帐的一个养马卒仅用四个月的时间升到现在的队官,就是因为我敢干旁人不敢干的,敢做旁人不敢做的。”
“现在,想在我营帐内混吃等死的,可以走了。”徐鹿鸣目光如炬地扫过这群手下,见刚还弯腰驼背的一群手下在他的眼神中,逐渐挺直了背,满意道,“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那以后便都是我徐鹿鸣的袍泽,脏活累活我不会让你们独揽,可若有人敢在我这儿偷奸耍滑,吃里扒外,跟外人亢泄一气来对抗营里的弟兄们……”
徐鹿鸣抽出佩刀,将身前的案牍,削掉一角:“便如此桌,绝不姑息。”
“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
那四十个手下,在徐鹿鸣这一通示威下,不管心里有没有信服,至少面上不敢再对徐鹿鸣有所不敬。
徐鹿鸣也不求他们对自己有多恭敬,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就行,因此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满意。
“头儿厉害!”曾桐等人见过徐鹿鸣这一番示威后,更是兴奋得面红耳赤,不住在心里给徐鹿鸣鼓掌。
早在徐鹿鸣去邓文滨营帐的时候,他们就来新营这儿跟这四十多位弟兄们熟悉了,说不好这些人以后就是他们的手下,可得提前打好招呼。
孰料,这群人就跟他们当初一样,一个个都是一群懒怠货,对他们爱搭不理的,问烦了更是把头一撇,直接不说话了。
这可让曾桐一行人犯了难,徐鹿鸣不是个性子强硬的,他们当初肯听徐鹿鸣的,是因为徐鹿鸣自个有路子,他们只负责打个下手。
但徐鹿鸣现在都升队官了,总不能还让手下打下手,凡事亲力亲为,那还不得把别人给笑话死。
好在徐鹿鸣今天震住了场子,彻底镇压住了这群新人,不用担心别的采买队伍来看他们笑话了。
收服完人,徐鹿鸣也不客气,直接宣布任务:“今年营里开春的差遣就是买盐,我们队刚成,我也不想一上来大家就觉得我偏袒自己人,这样,从此刻开始,大家都出去打听盐商,打听得数目越多越详细,五个火长和十个伍长依次排序。”
“当然,我想有些人肯定不在意这个火长和伍长的名头。”徐鹿鸣勾了勾唇,“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的队跟其他队不一样,我这儿的火长和伍长都是有俸禄的,伍长一月一百文,火长一月三百文,要不要,看你们自己的。”
至于钱从哪儿来,当然是从上次买药材的那二百两银子里拿了。
上次营里给了他二百两,让他去买一千二百两的药材,他可是一分钱都没花,仅凭一头猎鹰就搞定了。
事后,压根就没有人来问他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徐鹿鸣一点也不客气地收进了自己囊中,毕竟他的灵泉鸡也是要成本的。
现在拿出一点皮毛来犒劳这群手下,徐鹿鸣也觉得很划算,他可不想自己当了官,还累死累活的,什么事都要他亲自督查。
果不其然,徐鹿鸣的话音一落,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徐队官,此话当真!”
“当真!”徐鹿鸣当即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来打开,将里面的银子拿给他们看,“这里面装了三十两银子,是咱们营里一年的俸禄,我现在就把它放在帐中,以后每月都从这里面支钱给大家。”
“徐队官,我现在就出去打听!”
有那机灵的,见到徐鹿鸣拿出来的银子,当即眼睛一热,告了身退,就往营帐外奔。
“我等也去打听!”
他这么一动,其他人也全都反应过来,疯狂朝外营帐外奔,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般着急去做事。
这让一些在徐鹿鸣营帐外,等着看他驯服不了手下的笑话的一群人,全都看傻了眼,这怎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有回过味来的其他队官,回身大骂自己队里的军卒:“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一起做事啊,别让新队把盐商们都给抢走了!!!”
“……”
军营里好一通忙乱,第一天入值处理得得心应手的徐鹿鸣慵懒地抻了抻腰,甚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还偷溜回家吃了顿晚饭。
饭桌上,杨秀莲跟徐鹿鸣说:“开澡堂子那事儿,你小姑答应了,可把我们给好好谢了一通,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软下脸来。”
“哎呀,不求她心里多记得我们的好,但求她以后别有事没事来家里找事,就谢天谢地了。”
杨秀莲是最怕麻烦的,上次她来家里给徐鹿鸣说亲的事儿撞上姜辛夷第一次来回家,她到现在心里还有个疙瘩。
木兰那般聪明,定然是瞧出了些端倪,也不知心里有没有怨上他们。
想到姜辛夷现在在回西南的路上,她又惆怅了一句:“也不知木兰现在到哪儿了,这家里一下少一个人,乍然还有些不习惯呢。”
孩子们的事儿,他们做长辈的不太敢管,何况姜辛夷还是正儿八经的医官,怕耽误他前途,徐家人更是不敢拦,帮着他收拾了一番行李,亲自目送了他远去。
徐鹿鸣就知道徐小姑会答应,毕竟家里这个澡堂子有多赚钱,徐小姑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如何不心动。
但她忘了,西北缺水,徐家的澡堂子是借助于冬日里有雪,才得益于开起来的。她现在火急火燎地去找人挖窑洞,筑澡池,等她家的澡堂子开起来,都开春化冻了,哪里还有水。
她家的澡堂子想要营业,就得等到今年入冬,从开春到入冬,有七八个月呢,期间,她还得求着徐鹿鸣给她买炭,定然不敢与徐家交恶。
就算是装,她也要在徐家装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等到今年入冬,去年眼热徐家澡堂子的人恐怕都要行动起来,毕竟炭价虽贵,但澡堂子又不是赚不回来,这买卖他们如何就做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