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秦灼已经手脚瘫软,如同烂泥。察觉他再没有反抗能力,重光掐住他后颈把他翻身一掼。没有停止。
  秦灼身体微微搐卝动,却连手指都没有力气收拢,重光不会管他前头,他已经被活活弄过了头,被一头毫无人性的禽兽操。成另一头毫无尊严的禽兽。意识模糊时,那些歇斯底里的痛苦与痛快突然潮水般远去,砰的一声,世界一片黑暗。
  黑暗尽头,秦灼看见个人。
  一个男孩子,将一把有他一半个头高的环首刀插入石头,袒背跪在地上。
  刀刃沿他背心一划,皮肤一绽,一条肥胖蛊虫钻到皮下;再绽开筋脉、绽开血肉,最后一刀,脊骨应声而裂。第十条蛊虫顺隙而入,响起大口啃食骨髓之声。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身后转移到脊梁,继而是心脏。
  好疼。
  但那男孩子自始至终未发一声。
  他探手拔出环首刀,撑身立起,转过鲜血淋漓的后背,露出一张少年人——渐渐变成男人的脸。
  是萧恒。
  萧恒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秦灼双腿灌泥般扎在原地,看萧恒动了动嘴唇。
  他说,救救我。
  ……
  浪涛拍打声里,秦灼红肿的双眼掀开条缝,嘴皮动了动。
  这根本不会影响重光。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头野兽像被什么信号吸引,暂时停下来,将头低到秦灼颈后。
  他听到他的猎。物——这个人说:“你别怕。”
  这短短三个字像一把利剑没胸而入,重光剧痛般颤栗许久,喉中发出被激怒的气声,加倍猛烈地征挞起来。
  秦灼手指动了动,当即被重光狠狠钳住,他没有挣扎,却轻轻与重光十指相扣。
  越来越快的风浪里,秦灼无声、连续地叫他,你别怕、你别怕,你别怕。
  暴雨抽打树影,雨中枝叶剧烈颤。动。一片炸响般的白光里,轰然降落一道雷声。
  比泥土还腥的气味冲破帐帘,几乎将重光一劈为二的鲜红刀伤像吸足了血,在月光下渐渐淡成疤痕。他那一身禽兽皮毛一层一层剥落,变成赤身裸体的人的躯干。萧恒复苏了。而秦灼也是在此时醒转过来。
  他瘫在床上,活像条被刮净鳞片的鱼,污渍浸染被缛,汗泪把头发糊了一脸,浑身仍轻轻颤抖。他一个濒死的人一样,只静静用眼睛看着萧恒。
  萧恒缩在床边,脸色煞白得全然是个死人。
  秦灼做了个嘴型:水。
  萧恒手忙脚乱,从桌上找了碗残茶,两手哆嗦得喂他喝水。
  秦灼尝试动用嗓子,但他的嗓子已经倒了。他又说:“抱我。”
  萧恒迎面抱着他,两条手臂箍着他腰背,一片沉默里,秦灼似乎听见低低抽泣之声。
  秦灼缓了许久,喃喃问:“萧重光,我死了吗?”
  萧恒头埋在他颈窝里,哽噎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听我说完。”秦灼打断他,神色疲惫得有些空洞,“我十四岁那年,叫淮南做出了血,高热发了三天。后来他们找到乐子,羌君塞过扇子,淮南捅过刀柄,郑公边叫我口侍,边把我阿耶那串珠子送进来。但我都没事,我坏不了,我到现在都能和你做,我他妈……还能和你做二十年!”
  他急促喘息几下,问:“我从前那么些事给你讲了,你会觉得我脏吗?”
  不等萧恒开口,秦灼再次反问:“那你凭什么认为,你想和我睡觉,是有罪?”
  他竭力抬起身,在萧恒微微放松的怀抱里和萧恒四目相对,他抬手摸萧恒的脸,说:“萧重光,你听着,我愿意和你好,我愿意给你睡,我愿意叫你往死里做。和你睡觉我好快活。我没有坏,也没有死,你在怕什么?”
  秦灼说:“你别怕啊。”
  萧恒紧紧拥抱他。
  窗外雨声渐小,耳畔雨声却大了。
  秦灼无力笑了一下,“今晚……和你没有关系。我给你下药了。我给你……用了三个人的量。你瞧,我这样都没什么事的。”
  他静了一下,突然用尽全力地抱紧萧恒,哽咽道:“萧重光,你救救我。我恨死他们了,他们一碰我浑身都恶心,可我叫他们那么快活。但六郎,我爱你啊。”
  “我爱你,为什么要你难受,要你忍着,要你不快活。我应该把最好的都给你……我要给你最好的。”
  萧恒埋在他颈边,涩声叫:“少卿。”
  “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了。”
  ***
  隔壁,久违的未婚夫妇对坐磕瓜子。
  秦温吉面无表情,问:“他俩动静一直这么大吗?”
  陈子元只说:“反正之前这边只他们两个住。底下的有眼力,夜里绝不过来。”
  秦温吉点点头,道:“他现在挺放得开。这一嗓子叫的。”
  秦温吉尚未如何,陈子元脸腾地红了,下意识找补道:“殿下……少公他也不常这样,这不老久不见,小、小别……”
  “胜新婚。”秦温吉静了一会,忽然说,“也算好事。”
  陈子元知道她指的什么。这说明秦灼慢慢走出来了。
  陈子元突然有点鼻酸,说是,好事。
  第339章 一〇五 残破
  秦灼再睡醒,枕边已经空了。
  帐外光影昏昏,分不太清早晚。他转身一动,青纱帐就被在外打起,萧恒钻进帘里,先上前摸他的额头,又端了碗温水从榻边坐下,缓缓喂给他。
  秦灼嗓子仍有些哑,问:“几时了?”
  萧恒手指擦干他唇边水渍,“约莫戌时一刻。”
  睡了整整一天。
  秦灼答应一声,靠在枕上又迷糊一会,只觉一只手哄小孩睡觉般轻轻拍打,他便嚷:“别拍,我起床。”
  那人低低嗯一句,片刻后气息一近,撑身在上方垂脸吻他,一下一下地,秦灼有点惬意,又有点嫌闹,和他吻一会,就双臂挂上他后颈,叫他把自己抱起来。
  萧恒便揽住他后背将人抱起,快速摩挲他脊梁去盹。
  “我头好痛,哪里哪里都痛。”秦灼脸靠在他肩上,拿脑袋轻轻撞他一下,“都赖你。”
  萧恒依从道:“都赖我。”
  “我昨晚出声了吗?”
  萧恒有些心虚,不讲话。
  “我妹妹住在对面。”秦灼越想越气,张口咬在他颈侧,“萧重光,我没脸了!”
  他狠狠咬了一会才松口,仍窝在那人怀里,问:“我昨晚讲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说的什么?”
  “不要扔你出去。”
  秦灼轻轻掴他一下。萧恒脸往他颈边靠了靠,说:“你讲,要对我最好。”
  秦灼叹一声,轻轻抚摩他后背,低声说:“以后再这么忍,我就不和你好了。我出门找别人去……不,我把你从屋里撵出去,叫人家躺你的床盖你的被睡你的男人,还要你眼睁睁瞧着。”
  萧恒搂紧他,低声说:“不行。”
  秦灼笑道:“你也知道怕啊。”
  萧恒呼吸洒在他耳边,忽短忽长地。秦灼转过脸,贴在他耳畔轻轻道:“别怕。”
  萧恒身体一绷。
  秦灼笑一下,捏着他后颈,轻声说:“但今天着实是不成了,你往后尽管折腾,但中间叫我喘口气……你从前都是怎么忍的?”
  他抚摸那牙印,气声吹在萧恒脸边:“今日体谅体谅我,一会,我用腿给你……”
  门外突然轻叩两声。
  秦灼私底下好胡言乱语,那叫情趣,可他在人前又爱披张正人君子的皮。这两道叩门之声像外人一只脚踏进他们床帷里,秦灼颇有些恼羞,甩手就把萧恒搡开。
  萧恒仍握着他一只手,冲外问道:“谁?”
  竹节敲击声一响,鹦鹉已高声鸣道:“岑郎,岑郎。”
  岑知简夤夜而来,必有要事。
  萧恒和秦灼对视一眼,重新将帐帘落下,起身去开门。
  岑知简显然是匆匆而来,只着一身雪白单衣,一落座便捡起纸笔。他将纸张推过去,萧恒轻轻吸一口气。
  ——或许有观音手解药的替代方子。
  萧恒回头瞧一眼帷帐,又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说。”
  岑知简继续写道:观音手是虫蛊,故而解药丸方也是虫蛊,处子血及罂粟只是引子。天下蛊毒莫测,然理数相通,既有虫蛊解药,必有草蛊解药。
  萧恒没多问,道:“但听你安排。”
  岑知简抬了抬手,萧恒会意,将腕递过去。
  半晌,岑知简又写道:脉象仍如常人。
  “什么意思?”
  ——不好,也不坏。
  萧恒静了静,突然手掌一展。岑知简会意,将笔递给他。
  萧恒写道:我还能撑多久。
  岑知简瞧着那字迹,又写:长生蛊尚在,至而立无虞。
  萧恒点点头,将那张纸在灯上舔掉,笑道:“我有数了,劳烦岑郎深夜走一趟。但有什么所需,尽管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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