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但他还是要他和过去的不堪划分界限。
  “行了,拿去烧了吧。”
  只有彻底烧掉以前的东西,那个什么“沈小雨”才能彻底消失。但就在婢女这回终于要离开时,姜慎忽然看见了什么,把她又叫了回来。让他把郦羽的衣服又呈了上来。
  姜慎不禁倒吸一口气。
  于是,他对婢女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东西就放我这吧,若是王妃问起,你就说我已经让你们烧掉了。”
  “是,王爷。”
  等婢女走了之后,姜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把那件外袍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目光紧紧地盯在衣服左侧袖口深褐色的污渍上。
  第38章 第三十巴掌 老婆扇我时首先飘过来的是……
  昨晚郦羽来给他擦脸时, 因为从袖口伸出的手腕又细又白,所以姜慎没忍住仔细盯着看了很久。
  手腕乃至整个裸露的小臂除了一些陈旧的伤疤,仍是像以前那样白净。没有任何新鲜的伤口。
  所以也许只是普通污渍……但姜慎边是这样想着, 边还是凑过去仔细嗅了嗅。
  ……是血渍,最近一两天才沾上的新鲜血渍。
  不仅袖口,连衣角也有星星点点,这儿更像是新溅上去的。
  刚见到郦羽时, 他就已经把他上下到处检查过了。这衣服虽破旧, 但总归不算太脏, 绝对没有这样的血渍。可他后来又没受伤, 这么大一块血渍究竟是从何而来?
  姜慎立马扶着床沿起身, 喊了几声, 这回是个杂役应声而入。
  “这明镜阁昨夜……前夜守院的那四个人还在吗?”
  昨天受伤后, 他便厚着借势窝在郦羽的院子里,就是为了能形影不离地赖在他身边。
  “回王爷, 如今只剩一个叫老钱还在。”
  “把他给本王叫进来。”
  老钱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 虎背熊腰, 看起来是这知州府的一把好手。
  一进门,老钱连头都没抬, 立刻双手抱拳。
  “小民见过王爷!”
  姜慎挥手示意他上前。
  看见他两条腿有些发抖,姜慎便道:“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事。我只问你, 那晚你们四个人守着王妃的院子, 可见他有何异样?”
  说罢, 姜慎长叹一口气,黯然垂眸。
  “他走丢太久,可在本王面前却从不多言。我是太心疼他了。”
  老钱这才抬头, 道:“那晚王爷离开后,王妃便熄灯睡下了。我们四个一夜未眠,两个人守着前院,另两个人守着后院,一直没听到过里面什么动静。”
  “他只是在睡?”姜慎问。
  “是,后来天刚亮时,王爷您就又来了。”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待老钱走后,姜慎又仔细端详起衣服上的血渍。
  当然,姜慎的内心绝对是希望,就如老钱说的那样,郦羽那一整夜都只是乖乖在屋里睡觉……他实在是不愿去想,他的小羽,有一天会去杀……
  “这不是我扔掉的衣服吗?你拿着它干什么?”
  此时,郦羽的声音不但突然从耳边响起,还好巧不巧伴随着窗外一声惊雷。闷热了两天,今天一早天就是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大雨。
  姜慎被吓得魂都快没了,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就想把衣服给藏起来。郦羽把托盘放在桌上,走过来皱着眉看着他。
  “呃,我……”
  但他反应很快,当即随机应变,先把脸埋在衣服里深深吸了一口。
  “你这件衣服,应该挺久都没洗了,可怎么还是香的呢?本王就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你有病吧。”
  “那是自然。”姜慎不顾郦羽一脸嫌弃,一本正经道:“想你想了这么多年,就是没病也要憋出相思病了。”
  说罢,姜慎还如获至宝般把衣服抱在怀里。
  郦羽面无表情,眼看着又要一巴掌呼了上来。这次姜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左手放在自己脸边蹭来蹭去。
  边蹭还边讨好似的嘿嘿一笑,“我家夫郎的巴掌都是香的。”
  郦羽在快被姜慎亲上手背时把手硬抽了回去,但他这次什么都没说。
  手腕没有伤,那血渍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见郦羽背过自己,姜慎连忙把那些有血渍的地方藏了起来。
  郦羽端上来的一碗是药,另一碗则是羹汤的东西。
  脸上表情还是很淡漠,可他依旧端着碗坐到姜慎的床边。
  “还是先吃饭,再吃药。你昨天说那鱼汤还行,我今天就又试着勾了芡,做成了鱼羹。鱼也是请府里的人去买的黑鱼,我炖了快一个时辰,里面还放些山参山药和枸杞。你尝尝吧。”
  今日这鱼羹里甚至还有嫩豆腐,山药,花生。光看卖相就是以前的郦羽能做出来的东西。
  姜慎其实并不爱吃鱼,尤其是现在想到血渍的事。他更没什么胃口。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吃了鱼羹,乖乖喝了苦得令他流泪的药。并赞不绝口。
  “我夫郎如今这厨艺,别说媲美升云楼了,就是宫里的御厨碰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云云。
  夸多了,郦羽也习以为常,不再像开始那样满脸鄙夷。
  姜慎虽有个计划,可当下天还太亮,不宜立即实施。
  二人坐在屋里,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多聊的都是以前的事,姜慎说一件,郦羽就应一件。他或是记得,或是早就忘了。
  反应很平淡。只有在姜慎说到怀乐时,他的眼睛才会亮起来。
  他还是不信,已经那么大的小孩,是……他生出来的。而又和怀乐共同生活了几个月,他居然对此事毫无感应。
  “你是不是很想他?”姜慎问。
  郦羽却立马道:“那孩子话很多,吵得很,除了叫着自己亲爹是个王爷多厉害之外什么都不会。不是他一直死缠烂打,我早就想把他扔掉了。”
  沉默片刻,他又小声改口。
  “但除此之外,他都很乖,很懂事……你教得很好。”
  可能是被拐在外经历的这段时间改了他的性子……姜慎总觉得郦羽口中怀乐,和自己一勺一勺喂出来的儿子好像有点出入。但是姓姜,五岁,爹是王爷。除了他家的小子,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
  久违的坐在郦羽身边,虽然他始终和自己保持距离,不过姜慎的心还是很平静。二人在云渡山时,郦羽就经常这样坐在他身边听他一个人说话。
  他不但会说二人知道的事,还会说一些穿来这边的事,告诉郦羽自己真正的父母是什么样……郦羽似懂非懂,但总是听得很认真。
  唯独现在那件被他偷偷塞进床下的衣服,还在时刻提醒他不能掉以轻心。
  从那声惊雷后,雨就稀稀拉拉地一直下着。
  二人也就这样从白日坐到入夜。
  “今晚总该不需要我陪了吧?”
  见姜慎拧巴着眉终于喝完最后一口药,郦羽正要离开。没想到躺了一天的姜慎突然猝不及防地起身抓住他胳膊,翻身把他按在床上。
  他原先下不来狠手,主要还是怕惹到郦羽。他不想冒犯失去记忆的他。但如今的情况姜慎不得不动粗来看了。
  要是让他发现,眼前的“小羽”是人假扮的…假扮就算了,还顶着他的脸杀了人,他一定要……
  “……你怎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慎忍着快要裂开的伤口扒拉着他,就是想去看他腰上有没有那颗痣。就算是易容,这东西也不太好仿冒。所以坚持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郦羽这是最好的办法。
  郦羽却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除了你,也没别人能依靠。”
  这话倒说到姜慎心坎里了,他乐滋滋地笑道:“好郎君,且让我看……”
  他话到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王爷!王爷!”
  是陈文的声音。
  他总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熟悉,每次要有什么发生时,总有一个无形的力量会突然打断他……姜慎冲着门外怒不可遏地喊。
  “你他娘的大半夜在本王门前狗叫什么!”
  “哎呀!王爷,不好了!我这是有急事才来禀报的呀!”
  他望着身下眨巴着眼的郦羽,只好松开他的腰带。腹部的敷料似乎有点渗血,但郦羽起身后,居然还一脸平静地帮他理了理衣领。十分贴心。
  陈文推门而入时,郦羽已经微微颔首站在一边了。
  姜慎压着一肚子的火,“大半夜的,能有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
  陈文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王爷,就是那您说要亲自去审的丁老三丁有良,按照您的吩咐,将他单独关在地牢里。一天只送一顿餐。可方才牢头去看时,发现那丁有良已经死在牢里了。准确来说……”
  陈文搓着手,时不时瞟向一侧的郦羽。
  “是被杀的。”
  姜慎光是听就已经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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