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昭州到底不是他肃王的地盘,没办法当着全知州府官员的面把一个刚判了死刑的囚犯直接带出来。但他顶着流言蜚语,让陈文给郦羽安排了一个有柔软床铺的房间,另外派了四个在门口侍卫看守。
  毕竟姜慎还是不敢相信郦羽能活蹦乱跳地突然出现,而且还有体温,还在呼吸,心跳也怦怦有力。生怕他又像梦中蝶一样,扑扇着翅膀就又没了。
  不过,他倒自认为脑子转得很快。于是为了能让郦羽尽快回忆起以前的事,姜慎赶走了后厨的人,亲自开火煮了碗生滚牛肉粥。
  又将粥推到郦羽面前。
  “吃吧。”
  被禁在云渡山时,只有逢年过节姜忱才肯让宫人送点牛肉这种硬货。分量少到姜慎还以为皇宫是不是要,炒着吃是不够的,只能切成薄薄的一片,跟野菜还有白米一起做成杂煮。
  这还是姜慎跟自己的母亲——不是曾在宫里的那位,是他穿越前真正的妈妈后头学来的。郦羽最喜欢的也是这个,热气腾腾的粥总吃得他脸也红扑扑的。
  姜慎想,他现在看起来很瘦,也不像能够吃很多的样子。但就权当是恢复身体,牛肉粥是最好不过。
  郦羽看了看粥,又看了看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你不饿吗?”
  “……饿。”
  虽然以前经常嘴硬,唯独对待自己的肚子很坦率。郦羽这点倒似乎没有变。
  “那为什么不吃?”
  郦羽没说话,在姜慎的催促下,才拿起勺子。先是试探般慢慢地尝了几口,随后吃的速度越来越快。
  姜慎还想着,一碗味道熟悉的牛肉粥或许能让郦羽想起什么。但直到郦羽放下碗,碗里连米渣都不剩,他还是什么都没表示。
  ……看来味蕾刺激这一计也不太适用。姜慎只好让人撤下餐盘。
  此时夜正浓,静到只听得见二人的呼吸声和屋外的虫鸣。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过了许久,郦羽在他面前抓着自己手指,看起来有点拘谨,开口道:“请问六殿下……你们要把我关多久?”
  “我们是夫妻,你不必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姜慎很是无奈,“放心,我会想办法洗脱你的罪名的。”
  郦羽却面有难色。
  “……你能不能现在不提这个事?我真的都想不起来了……也别叫我小羽了,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哪里都怪……”
  姜慎叹了口气,接着他不动声色道:“郦公子是没办法接受居然跟了一个你从小打到大的男人睡过这件事吗?”
  不想提起这个,郦羽竟然放声反驳,“我又不是真的想跟你打架!每次都是你招惹我,我才……”
  刚说完,他才察觉到姜慎话里的重点。
  脸,脖子,耳尖都是通红的。
  “总之,我一点都不记得。”
  “没关系。”姜慎也想通了,“现在我记得就行。我数过你身上共有多少颗痣,胎记在什么位置,还有喜欢什么体位,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哦,对了。”
  姜慎沉沉地说道。
  “你我还有个孩子。五年前,你生下他后就得了场怪病,我没来得及为你请来太医,你就撒手人寰了。”
  这是姜慎最不愿意回忆的东西。但此时郦羽已经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记忆也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三两句罢了。
  郦羽听了一言不发,姜慎便有些奇道:“你不好奇孩子的事吗?”
  郦羽却反说,“……若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我跟你会有……也不奇怪吧。”
  这点郦羽倒是想得很开。
  “可……我还是无法接受,我们怎么能……”
  于是姜慎看见他红红的脸蛋,便站起来,越过桌子凑了上去。
  这还是郦羽今日起见他脸上露出笑意。姜慎此刻的模样,才总算有了点他曾经熟悉的样子。
  “……那么郦公子,要不要…我再帮你多回忆一点?”
  第27章 找根结实点的绳子来
  自家主子自从封了亲王后, 是越来越作威作福。当初来昭州时走得急,奔波了一路,也抱怨了一路。不是嫌马坐垫太硬, 就是嫌车上的铺子睡得不舒服。然后开始含沙射影地把能骂的人都骂一遍。要是没沈枫在旁时刻看着,他就差当着人面骂到陛下头上去了。
  所以既要回程,沈枫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路上的一切都给百无一漏地打点好了。等他回到知州府时, 却见姜慎的屋子没点灯。姜慎总睡得很晚, 不至于这么早就下榻。
  “大人呢?他去何处了?”他抓了一个掌灯的杂役问。
  “回沈大人, 大人一直在明镜阁那审犯人呢。”
  “明镜阁?那儿又不是大牢, 他怎么在那儿审人?”
  姜慎接了密诏匆忙来了昭州的目的, 就是为了彻查藏在镇南军中的南楚奸细。但这案子牵连颇深……姜慎捏着拳头, 也只能查到陈文的前任知州朱大海头上, 早就草草地结了。
  他现在还能审什么人?
  姜慎虽嘴不饶人,其实算得上性子沉稳, 不过他脾气确实也不怎么好。况且沈枫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所以, 他便还是朝明镜阁的方向而去。
  明镜阁院落幽雅隐秘,本是知州府专为接待贵客而设的客院。此时, 门口却足足守了四个衙役。
  姜慎这些年,身边只有沈枫一个贴身侍卫。为了把他这么一个前南楚扔到蛇窝里养的死士抬到台面上,姜慎明里给他造了个小官世家的假身份, 还封了七品侍从武官。
  四个衙役见了他纷纷行礼。
  沈枫问:“大人还在里面吗?”
  如今姜慎这么尊活佛搁在知州府, 府衙里还能称为“大人”的就只能是他一个。
  “还在。”
  “他审的是什么人啊?”
  “是白天捕快们接了举报, 抓来的逃犯,据说犯的是杀人放火的死罪。”
  沈枫越听越觉得奇怪。一个死囚,姜慎为何亲自来审?
  “他进去多久了?”
  “回沈大人, 一个多时辰前就进去了,端着吃食进去的。”
  沈枫听了这些,当即想要进院。衙役却伸手拦下他。
  衙役面露难色道:“沈大人,大人他吩过咐了,在他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院子……”
  沈枫自然没给这些人为难,只是扭头绕到了明镜阁后院,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他刚动作轻盈地落在地上,就听到那亮着灯的屋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把手拿开!”
  “不拿!姜慎,就算我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我、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以前的一切也都不算数了,你不准再靠近我!”
  “不是说了帮你想办法记起来吗?我又不是在害你!”
  “不是害我?不是害我…你刚刚摸哪儿的?”
  “郦公子啊郦公子,你我夫妻三年,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哪儿我没摸过?你现在跟我矜持什么?”
  于是沈枫头顶着冷白的月光,默默地望着窗棂上映出的两个紧紧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一个明显是姜慎,另一个声音听着不知怎么有些耳熟,但已经带上了哭腔。
  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好,好,小羽,你别哭,是我错了……”姜慎明显耐起了性子,低声安抚,语气又软又哄道:“这样,你听我跟你说啊。夫妻之间的恩爱啊,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身心契合’。身若相契,心自会相合。所以啊,你只要肯乖乖地跟你夫君我睡一觉,保准什么都能想起来……”
  “啪!”
  底下的小人甩了那王爷一巴掌。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这种话…你现在让我觉得很恶心!”
  沈枫还是怕真出了什么事传了出去,他家主子到时候又要被口诛笔伐。长叹了口气,咚咚咚轻轻叩了窗。
  “王爷。”
  姜慎烦得要命,心里还有点委屈。他青年丧妻,又发誓不会再娶。就这样独身了五年,现在看到以为早已去世的老婆死而复生,还这般生龙活虎的……就是起了点星欲又怎么样?怎么就恶心了?
  听到门外有人打扰,他更是暴跳如雷,“他妈的谁啊?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不许让人进院子吗?”
  “王爷,是我。”沈枫平静道。
  窗户这才被拉开,衣冠不整的姜慎见了他却面露喜色。
  “阿枫,你来得正好,快去给本王找根结实点的绳子来!不要那种太硬的,把他弄伤了就不好了。”
  随着这些年姜慎为他二哥任劳任怨鞍前马后,渐渐混成了云明帝当下最信任的心腹。且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肃王妃又过世得太早。各个世家中但凡有适龄的女孩或者哥儿,主动前来求亲的人都几乎把王府的门槛踏破。
  姜慎每次也不拒绝那些求亲。那些小姐公子办的诗会茶会,只要腾得出空,他必然会去赴约。最后搞得一个两个都自认为肃王对自己有意思,结果争得头破血流,就要给小世子当这个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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