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送不欲与他争论,站起身行礼道:“五皇兄。”
五皇子没应他这一声皇兄,其他人也一起上完香后,他才道:“听说父皇病时,一直是六弟侍候在侧?”
“是。”
“那么父皇最后清醒时,也只有你在旁边?”
“是。”
五皇子嗤道:“这么说,无人看到父皇是如何发病的了?”
周送抬眼看向他,“五皇兄是在怀疑我?”
“呵,”五皇子扯扯嘴角,“那你倒是说说父皇既然已被太医治好,又为何会突然发病?”
周送:“父皇身体本就已到极限,太医也未曾说过一定能治好,又何来是我惹得父皇发病呢?”
五皇子还想与他理论,却被一旁的二皇子拦下。
二皇子与五皇子明晃晃的厌恶不同,他能很好地把情绪隐藏起来,只是盯着周送的目光还是有些阴恻恻的。
“六弟莫怪,想来五弟也是因父皇驾崩而太过悲痛,才会口不择言。”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六弟既已被送去北麓,又为何要回来呢?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你也想要争一争?”
周送与他对视,能看出这几人面上都有不同程度被病痛折磨的痕迹,他们虽互相看不过眼,但只要自己一出现,他们又会默契地先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
从前是,现在也是。
周送可看不出他们面上有什么悲痛的模样,有的只是对下一任皇位的急切。
周送都要替他的好父皇感到悲哀了,瞧瞧他平时宠爱的这些儿子,尸骨甚至还没下葬,这些人就在他的灵堂里争论起来了。
面对二皇子的问题,周送本不想回答,但耐不住二皇子又问道:“前些日子四弟去找过你,结果回来就重病而死,我们现在也莫名缠绵病榻,你敢说发生的这一切,不是你指使的?”
或许是周送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实在令人火大,又或许是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摆了一道而感到羞恼,他索性也不再与人装作熟稔,只余冷漠的质问。
周送坦然相对:“二皇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有那样的能耐让所有人都任我摆布?至于四皇兄的遭遇我也很是痛心,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与他拌嘴了。”
问题被周送轻飘飘带过,他不愿再与这些人周旋,就把老皇帝拿了出来当挡箭牌。
“各位皇兄就算想寻一个真相,也不该急于一时吧,父皇刚刚驾崩,我们在此争论以至兄弟不睦,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亦会不安,不是吗?”
问题没得到答案,还被周送寻到理由反将一军,且这理由还是他们不得不听从的,众人心中都憋了一股气,却偏偏不能发作。
毕竟他们不能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所以在此处他们闹不出风浪。
周送深知如此,才敢光明正大地回怼。
众人只能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按照顺序依次上香,脸黑得不像话。
……
国君驾崩,整个宫里处处都挂上了白绢,以示哀悼。
老皇帝的棺椁在宫内停到守灵结束,才挑了个合适日子出殡到皇陵下葬。
一切繁琐的礼仪过后,已经过了一周。
期间周送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周怀就在暗中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再一次上朝,周送明显感觉朝上越发暗流涌动,各个皇子也出奇地皆身着华服,倒是衬得他们气色好了一些。
因着老皇帝驾崩,他生前对丞相府的圈禁命令也随之解除,但丞相经此一事后以年老抱恙为由拒绝上朝,是以朝上现在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各派官员拥护着自己的主子,打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旗号开始争论现在应该由谁监国。
太子失踪,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只要能在此时夺得监国的权力,不就相当于间接坐上了那个位子吗?
就算后面能找到太子,他们肯定也会想尽办法让太子再也现不了身。
众人想得都很美好,各个主子也静静听着他们争论,时不时讽刺一下其他想要争位的兄弟。
这些争论的官员中自然没有拥护周送的,其他人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忽略掉了。
直到大殿外传来一阵兵甲响声,众人争论的声音小了些,齐齐朝殿外看去。
就见袁继身穿一身盔甲,扶着腰间刀剑缓缓上了台阶,进了大殿。
武将不能持兵器入宫,这是不容更改的规定,但现在袁继不仅带了兵器,他还把大军都带了进来,乌压压的一片就守在殿外。
众人大惊,各位皇子更是怒不可遏,二皇子直接站出来对他怒道:“袁继!把军队带入宫中,你想造反不成?!”
袁继粗犷的脸上露出笑来,不怎么恭敬地行了个礼,“臣不敢,只是臣觉得六皇子品行俱佳,堪当监国大任,急于入宫才一时疏忽,二皇子恕罪。”
他嘴上说着请罪的话,行动可一点都不客气,大军候在外面,公然支持周送,这和逼宫有什么区别!
好像就差他明说这个位子我要了一样。
众人心中愤愤,却无人敢站出来反驳,毕竟无论对自己的主子有多忠心,他们还是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的。
形势因袁继的出现而急转直下,众皇子一时奈何不了他,周送就这样被他送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是之前预料过的结果,但周送此时还是不安居多。
他根本不想要什么监国的权力,但袁继岂会顾及他的想法?
其他人大势已去,袁继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力,迫不及待道:“请六殿下取国印,暂掌国事。”
殿内响彻他雄壮的声音,周送只能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缓缓走向存放国印的地方。
龙椅就在他面前,周送每走一步,压力就多一分,他心中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抗拒。
小太监弯下腰把托盘举过头顶,刻着瑞兽的玉玺就静静陈于其上,周送走到小太监面前,却迟迟没有把它接过。
不远处又传来袁继的催促声,周送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缓缓伸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那块玉玺时,殿外竟又传来了异动。
周送只隐约听见一句“太子敕令,见者退散。”
殿外有人逆着光走来,周送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狠狠一怔,连手都放下了。
走进来的人身着一袭烟青锦袍,他手中拿着一块独属于太子的令牌,才让殿外那些阻拦他的士兵退开了。
看清他的长相,众人心下一惊,丞相府的小公子?他不是还病着呢吗?
袁继对突然出现破坏他好事的人没什么好脾气,更何况太子不在,一个方慕词根本不足为惧。
他本想找人把他清出去,但奈何方慕词手里还拿着太子令牌,见此令牌者不得无礼,袁继也只能任他进来了。
方慕词听说袁继进宫后就预感不妙,急急请示了一下父亲就匆忙赶来了。
幸好他还是赶上了,要是再晚一步,恐怕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方慕词看向袁继,出言讽刺道:“袁将军为何如此心急?如今太子殿下还未寻到,你就带兵围了宫,知道的是因为你拥护六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袁将军自己要改朝换代了呢!”
过于直白的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偷笑起来。
方小公子出现得好啊,要知道他可是坚定的太子党,现在袁继背着太子要推周送上位,他当然要出现反对了。
呵,这下看袁继要如何应付。
袁继听完此话也是面色一沉,不悦道:“方小公子,臣当然也担忧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如何确定他还活着?”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不幸遇难,难不成还要等到他回来才能再做定夺?”
“方小公子也应该知道‘国不可无君’的道理,况且六殿下只是暂掌国事,有何不妥?”
方慕词险些被气笑,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还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
且他竟然在诅咒太子遇难,方慕词才不信周怀会遇到危险,他会等他回来,只是在他回来之前,不能叫这等小人的奸计得逞。
“可笑,你既然和我谈道理,难道你还不知君臣尊卑,伦理纲常?明知故犯,其中异心真是令人不耻,待到太子殿下回来,必要将你投入炼狱才行!”
“不知廉耻!”
周送从未见过方慕词如此生气的时候,更没从他口中听过像今天这样骂人的话。
新奇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万一他要是因此而惹恼了袁继可怎么办?
袁继那常年习武的身子,一掌下去,方慕词哪里承受得住?
周送担忧得没错,袁继听到他的骂声后额头青筋直跳,怒吼打断:“够了!”
他手摸上腰间的剑,“唰”的一声,雪白的剑刃就暴露在众人眼前,剑上亮得反光。
利剑出鞘,引得众人一片惊呼,方慕词丝毫不惧,眯眼道:“怎么?袁将军还想杀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