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贺止缓缓退开,细微的银丝被拉扯到消失不见,周送正昏睡着,唇瓣在刚刚的厮磨中肿胀发红,还泛着水光。
  贺止用拇指压过他的唇,对刚刚的触碰难以忘怀,可当他看见周送颈间可怖的掐痕,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的手缓缓落在那几道青紫痕迹上,根本不敢用力。
  他没有发病时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攻击的人是周送,可他这次能这么快地恢复,不用想也知道是周送那颗药丸的缘故。
  只是这人怎么这么傻,就不怕他真的失手把他杀了吗?
  莫名的情感萦绕心头,贺止小心拥住周送的身子,把他抱了起来,同时对殿外高喊:“高云!”
  高云本来在殿外来回踱步,担忧不已,所以格外注意殿内的动静。
  一听到贺止的声音,他脸上一喜,忙小跑着进了殿。
  只见贺止刚把周送抱到榻上,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可看见那人脖子上的掐痕,他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一下。
  殿下不会是……
  贺止见他盯着周送一动不动,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高云在贺止的呵斥下回过了神,应了一声后忙跑出门去了。
  太医来得很快,看见周送的伤势同样惊了惊,但他不敢耽误,顶着贺止的眼神上前给周送诊治。
  颈间的掐痕无疑是最严重的伤,太医还从他体内检测出一种强劲的药力,这股药力才是他昏睡的真正原因。
  他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了贺止,贺止默了会儿,问道:“他脖子上的伤……怎么样?”
  太医拱手回答:“殿下的伤较重,醒来或许会失声一段时间,但只要好好休养,并无大碍。”
  “老臣也会调制伤药,到时敷在伤处,不会留下痕迹。”
  听到太医这样说,贺止才有些安心,只要周送没事就好。
  太医退下制药,高云也退出殿内,把空间留给了那两个人。
  贺止走过去坐到周送身旁,抬手轻抚他微泛着红的脸颊,他垂下眼帘,陷入一阵静默。
  明明他就应该什么也不做,等到自己恢复正常就好,可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来拯救他?
  明明之前他就那么胆小,刚来北麓的时候,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他的眼泪。
  贺止自认在此之前,他只是对周送的所作所为颇感兴趣,且因为答应了他的请求,而把周送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不需要周送为他做什么,也不会期待周送回报什么,所以他不懂,不懂周送这样做到底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既然已经见识了他发病时的恐怖,不就应该害怕得不敢靠近吗?
  贺止的思绪陷入杂乱,他指尖又掠过自己留下的掐痕,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酸胀。
  既怜惜他如此奋不顾身,又气愤他不顾及自己。
  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自从母妃逝世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了。
  贺止神色复杂地牵住周送的手,五指挤进他的指间轻轻扣住,拇指摩挲他细腻的肌肤,静静感受这阵难言的满足。
  周送实在纯良,他得更小心地呵护着才是。
  ……
  夜半时分,贺止还守在周送的床前,连高云看了都忍不住劝他先去歇息。
  但贺止拒绝了,他想等周送醒来。
  按理说药效也该渐渐过了,可周送就是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太医看了也看不出什么,只说周送也许是体虚又受了惊吓,会醒得慢些。
  贺止便守在床侧,时不时用帕子擦去他额头冒出的冷汗。
  时间早已入了深夜,殿内殿外都静悄悄的,贺止正闭目养神,忽地听到榻上有了动静。
  周送睡得极不安稳,他眉头蹙起,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像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惊惧不安。
  一滴泪珠顺着他眼尾滑落,留下一道清浅的痕迹,他现下发不出声音,只隐约有泣声抽噎,衬着他病态的面容,好不可怜。
  此情景莫名让贺止回想起了周送刚到北麓的那夜,他也是这般模样,高烧到神志不清,抓着被子露出一副脆弱姿态。
  当时的贺止暗讽他不知还能活几日,可如今的贺止只觉面前人每因痛苦而落一滴泪,便也揪着他的心跟着难受。
  他不由得扶起周送,把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拥进了怀里。
  贺止一只手揽住周送的肩膀,让他的头抵在自己胸膛,另一只手轻柔地顺着他后背,安抚道:“别怕。”
  贺止的动作不轻不重,炙热的体温也很好地让周送平静下来,他在贺止怀里渐渐舒展了眉头,泣声也停止了。
  贺止低头去看,周送闭着的眼睫微微湿润,脸颊因为靠在自己胸膛而被挤压出一小团软肉,瞧着像极了软软弹弹的糯米团子。
  他忍不住伸出两指轻捏了一下,果真如他所想,软弹得手感甚好。
  贺止难得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继续像哄睡小孩子一样去轻拍周送的后背。
  直到他彻底无恙了才停止。
  贺止又把他放回床榻上,这回周送呼吸平稳,一看就是睡得很好了。
  熬了半宿,贺止此时也感到些许疲累,更何况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康复。
  于是他也上了床,躺在周送旁边,混着烛火的摇曳缓慢地闭上了眼。
  夜晚的静寂,身旁人的温度,静谧的氛围也让贺止感到心绪难得的平静,他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了。
  ……
  周送再有意识的时候,头脑昏昏沉沉的,身体飘忽得仿佛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他手指先动了动,眼睫也轻颤了颤。
  随即他就听到一些人走动的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终落到他床边。
  周送眼睫颤动得更剧烈了,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他额头上,周送终是睁开了眼。
  入目是贺止熟悉的身躯,只是逆着光,叫周送看不太真切。
  搭在他额头的手被抽回,周送又感到自己的面颊被人轻抚了一下,贺止的声音柔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第14章 照顾
  周送此时的头脑还隐隐有些发懵,可脸上真实的触感又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贺止坐到他床边,熟悉的面容此刻隐隐透着担忧,又夹杂了些周送从未见过的情绪。
  “要不要太医再来看看?”
  说着他扭头就要去找太医,周送轻轻拉住他衣角,贺止就静下来了。
  除了脖子上的疼痛,周送并未感觉身上有哪里不适,只是浑身乏力,撑不起力气坐起。
  他身子无力地动了动,贺止察觉到他的意图,便揽住了他的肩,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周送的头顺势窝进了贺止的颈窝,贺止的下巴抵住他毛茸茸的头发,磨蹭得有些发痒。
  周送的嗓子实在不适,他轻咳几声试图发声,却只发出一些气音,贺止怕他强行出声伤了嗓子,给他解释道:“太医说你或许会失声几天,这几日先不要说话了。”
  “等抹上他们调制的药,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若是说之前周送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现下倒是有些懂了。
  贺止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轻柔了?而且对待他的态度好像也小心翼翼的?
  周送带着满腔疑惑微微点头,忽地想起贺止的病,碍于不能说话,周送只好拉过贺止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
  周送的指尖划过贺止的掌心,每写一个笔画都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陛下病好了吗】
  “好多了,这次多亏了你。”
  贺止看着怀中人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静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救朕?”
  周送抬起头,睁着疑惑的眼睛仰视贺止。
  “朕发病时没有理智也不认得你,万一真的失手杀了你怎么办?”
  贺止的声音有些严肃,他希望周送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结果周送眨着眼睛想了想,缓缓在他手上写下——
  【可是我现在好好的啊】
  “你……”
  贺止忽然滞住,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就看到周送接着写。
  【陛下对我很好】
  【我想回报】
  周送低下头写字时,贺止刚好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所以周送再抬头时,就和人专注的目光对上了。
  他见贺止有些愣怔,良久才声音晦涩道:“你……不怕吗?”
  周送思考了一下,不怕吗?没有理智的贺止还是很可怕的,现在想起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周送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可是现在这样抱着他向他轻声询问的贺止,周送是一点都不怕的。
  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周送只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贺止被他纠结的举动逗笑,凝滞的氛围一松,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送慢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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