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80节
工作上她的想法一旦确定之后,便很快行动起来。她的性子有点急,想让自己快点成功,实现伟大愿望。
已经有了做rb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轻车熟路。她做了一个品牌构建的sop,从市场定位分析,确定赛道,再到冷启动策略,完成了一整套方案。
她非常有干劲,就这样连忙碌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这天从分厂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梁淙,想到他说可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去他家里独自待一待。
对周倾来说,她没有多少独处的需要,生活几乎都是在忙碌,即使有,在办公室里关上门,或者洗澡的时候悄悄难过一下就好了。
她突然调转了车头,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一分厂到他家的距离很远,她被老汪灌醉酒那次,他来接自己,周倾就算过了,要开一个多小时。真的好远。
家里即使没有人在,周倾还是瞬间就闻到了他身上惯常的味道,是一种气质很冷的香氛。
和他在美国的房子有点像,空旷又寂静。分手后周倾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像离开了一座坟场。
房子很整洁,她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就把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又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还有她喜欢的水果,她无聊地吃了点东西。
心中其实触发了更多的好奇,想更多了解现在的他。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早上,在他的抽屉里看见的发绳。她之后快速地离开了他家,也是她决定只跟他睡那一次的原因之一,
周倾当然不会霸道到,梁淙跟她分手几年,都不许和别人在一起,他有再去喜欢别人的自由。
她也有。
并且如果碰到合适的,她就会和别人在一起。只是她没有碰到而已。
想到发绳这件事,周倾便没有进入他房间的想法了,继续在客厅沙发上待着。
独处真是有种魔力,能想通很多事。人应该吃一堑长一智,比如她在老爸去世后,能稳下心态在厂里待个一年半载学习技术,那么她在感情里也应该长大。
她当即给梁淙打了电话,并且迅速报了背景:“我现在在你家。”
“我知道。”梁淙没有表现意外,脚下似乎挪了点位置,他阖上电脑走到窗边,“我现在在酒店里,你想看一看外面的夜景吗?”
周倾理解到他的意思,“我不是要你也给我报备的意思。”
“那你要什么?”梁淙又问。
“……”周倾抠了会儿手,“你嘴上让我来,但你对我来你家很有顾虑吗?”
“开什么玩笑?”
周倾放松地笑了一下,重新躺在了沙发里,她点开免提跟他说话,也点开了手机备忘录。
有段长长的文字,是她平时死都说不出口的话。这些天,她想到什么就记下来。
“我只是想跟你聊一下天。”周倾说。
“哦,你想聊什么?”梁淙微屏息,心尖突然酸软,不知道为什么。
周倾在读出口前,眼睛先读了一遍,她没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梁淙,我想和你说,关于过去,我不想轻飘飘地总结那是一个错误,再轻飘飘地说都过去了。”
“因为我清楚你付出了真心,我也付出了,如果把过去盖棺定论成为一个错误,就完全否定了我们相爱过的事实。可是明明,我们为彼此努力过、也妥协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全盘接受。”
“往事已成定局,断口永远存在。我们都为自己的错误买了单。”
“我会铭记教训,但不会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我想,现在的我长大了也成熟了,和你在一起应该是个全新的开始。”
周倾在心中叹了口气。
第75章 有跟我做快乐吗
chapter75
就几句话,周倾说完累得像翻山越岭。
她屏息了一会儿,好像怕惊扰空气浮尘,电话那头却也如阴间般安静。
梁淙心头的酸腐汁水肆意流淌,他迅速从她的话里找出了漏洞:那别人呢?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吗?他不希望自己是她人生的一片拼图,应该是独一无二。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极其狭隘的男人,人的本质是贪心不足,前路是坦途,消极也好,刻薄也罢,而他惯会在自卑的泥潭里步步深陷。
“你说点什么。”周倾出声,“否则我一个人独白了这么多显得好傻。”
“不是说只是聊天吗,你一来就上强度?”
“反正这是我的心里话。”周倾说:“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
“你自己觉得傻吗?”
“不是吗?”周倾放开自己的喉咙,轻轻呼气。
其实他们说过的话很多,那一瞬间,梁淙的脑海里响起周倾说过相反的话,不止一次,她愤恨地否定那些东西,把他的心伤透了。
“不傻。”梁淙低道:“你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好听的。”
周倾听见他这么说,松口气地笑了起来,即使仍然缺了点什么,因为这不算回应,只是评价。然后又听见他说:“稿子念得很好。”
“很明显吗?”
“周倾。”梁淙有一秒的失笑,然后说:“就算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这几年的相处也足够了,我有多了解你,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
她惯会如此,难听的话信口拈
来,而好听的话,则如同挤牙膏。他也知道她的头只能低到这了,不能再多一度。
周倾挂了电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梁淙一直看着监控里的她,没有提醒她回卧室去睡,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暗中观察。看到周倾没有躺多久,很快就回去了,然后房子里再次空寂。
梁淙的内心有一刻的柔软。
那年和周倾分手,他一个人去尼亚加拉看瀑布,原本是两人的旅程,但是她不去了,他只能自己去,浪费了一张机票。
没有她的旅行非常无聊,不知道那个破瀑布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么多人,但他还是走完了,好像放逐自己去流浪。
之后他就回国了,因为得知了梁溢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根本不是堂弟。原来他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出轨了,他以为自己曾经有过幸福,结果都是假的。
*
周倾连续在一分厂待了几天,到试验的时候发现很多问题,科技面料在吸汗透气等方面有显著的优点,但是性能也极其不稳定,生产过程中仍有许多问题要攻克。
好在田厂长算配合她,答应寻求更好的办法,破解技术难题。
这天她回到家,周源兴奋地跟她说,妈妈要陪着他去参加冬令营。
周源的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各种游学,夏冬令营。由于周源的身体情况特殊,学校会要求他身边有陪同家长。
苏荃已经很久没有陪周源参加学校的活动了,因此周源也没有办法单独参加。这一次,他的游记终于可以走写实风,而非杜撰了。
在此之前,他作文的主角一直是姐姐。
据不完全统计,周倾在周源的作文里死了八次,骨折不下二十回,还有数不清的生病崴脚打喷嚏,总之他为了作文抓耳挠腮的时候,就会把周倾从素材库里拉出来遛一遛。
周源的老师多次提醒,让他不要瞎编,艺术创造也要尊重基础事实。
周源把姐姐摁在生死簿上摩擦无可厚非。
他最爱妈妈,王姨照顾他的起居生活,爸爸是真的死了。只有姐姐,周源对她的爱恨是来回交织的。
周倾把周源摁在腿上给他吃了一顿铁肉饼,周源一边屈辱求饶一边暗下决心,下次还写!
周倾掐着周源的脸蛋,警告他,不死人也可以写出感人的作文,让他皮紧一点。
周源说:“这还要你提醒,我怎么敢乱写妈妈呀。”
这次他决定好好写一写与妈妈参加冬令营的时光。
年底事情很多,着实不是出行的好时机,但周源和妈妈的单独相处机会屈指可数,跟周倾相比,他得到的偏爱算得上奢侈品。
苏荃出国前安排好一切,也跟周倾提了醒,让她关注厂里的动向,有问题及时汇报。周倾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交给我。”
王姨也趁机会老家省亲,只有周倾留守在家。
她终于有机会夜不归宿。
这天,周倾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下班的路上买了点东西,去了梁淙家里。她忘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进电梯的时候才想起来,但手上的东西太多腾不出空。
她在脑海里思索着,她一个人吃饭,可以烤两片法棍切片,再抹点花生酱。晚饭虽然简单,但也很好吃。
既然梁淙邀请了,那么她就不客气了,主动侵占他的地盘,标记上自己的味道。
进门换鞋,周倾把东西放到厨房,切了半颗苹果,站在那一边吃一边收拾着剩下的东西。
水果店还卖花,她顺手就买了一束,虽然她并没有看见他家有花瓶,周倾并不是一个对审美有刻板要求的人,养在有水的随便什么容器都可以。
她剪了花枝之后,就直接扔在了水池里。
听见门里动静的时候,她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才想起来还没有打这个电话,然后扭头看见了她要打电话的人。
梁淙刚刚在卧室里洗澡,穿着灰色的浴袍出来。
两个人怔了怔,都有几秒的没说话,周倾眨了几下眼睛,先发制人问:“为什么不说话呢?”
梁淙放下毛巾,“我在犹豫,是先过来跟你抱一下,还是跟你说,我回来了。”
“原来你的手和嘴巴,用的同一套系统,这两个动作不能同时运行吗?”
于是梁淙把毛巾扔在一旁,走过来抱了抱她,低声说:“我回来了。”
“哈。”
哈个屁,“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水里乱糟糟的一片。
“我在插花,好看吗?”周倾还在欣赏。
梁淙没办法违心说出任何赞美的话来,周倾说:“像不像美人浴缸割腕,那种血腥的美丽?”
梁淙沉默了几秒,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她的话,她倒是有种精神病患者的美感,“你不说,我以为这里面是扔的垃圾。”
“什么?”周倾用质疑的目光投向他,“你这个人有没有基本的审美?还是眼睛出问题了?”
房子主人回来,周倾预感这艺术创作要不保,拿手机拍下来保存。梁淙等她拍完,果真捞起了水里的花。
周倾知道它们的归宿会是垃圾桶。
他没有扔那些花,把他们移动了客卫的浴缸里,按照她原来的方式摆好,又又放了水,没过花枝没淹没花朵。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洗澡。
白色的背景更简单,回更好看一点。周倾愤恨的眼神缓和。
梁淙回头,“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