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73节
有一双深似寒潭的眼睛在注视她,还有一只略带糙感的手在摸着她的脸,让周倾想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认为那是王姨的手,但睁开眼看见了她梦里要捅死的人,活得好好地坐在站在她窗前。
“你在对着我吊唁吗?”周倾带着梦里的怒气,张嘴就喷,“省省吧,我肯定死在你后头。”
“可以。”他点了下头。
梁淙弯腰,半蹲在她床前,温暖的手再次抚摸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暗光,是眼泪干涸的痕迹,“你哭了吗?”
“你发梦了吗,我怎么会哭?”周倾下意识也去抹自己的眼角。
“昨晚睡得好吗?”梁淙坐在她床沿,察觉她淌汗了,揭开她胸前的被子,让热气发散出去,指尖又去触摸她的头发和皮肤,粘腻微凉,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汗湿的。“状态比昨晚好点了。”他擅自评价道:“要不要起来洗个澡,吃点东西?”
周倾才想起来重点,“你怎么在这?”
说起来,这件事最尴尬的是王姨。
王姨在打扫卫生,知道周倾还没起床,以为她是太累了想偷个懒,就没有叫她。
一大早,这个年轻男人就登门了,说来看周倾。
“看倾倾?”干什么?
王姨疑惑的时候,对方已经进来了,并且问苏荃是否在家,得到否定的答案,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说周倾病了,他得来看一下。
“倾倾病了?”王姨再次发出疑问。
王姨记得他在家里吃过饭,是苏荃生意上的伙伴,好像还和倾倾谈朋友来着,不好将人推拒在外。已经来过两次,梁淙进门的动作颇为轻车熟路,直奔了楼上,进了周倾房间……
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穿梭。王姨都有点佩服这样的人了。人怎么可以自在成这个样子?
王姨也想上去看看周倾怎么个情况,但是梁淙一进去就关上了门……
周倾的身体现在还有点飘,浑身肌肉酸痛,梁淙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拿体温计给她测量了温度,还是低烧,“用温水洗个澡,物理降温,你身上会没那么疼。”
周倾的确需要洗澡,主要是清洁身体,她昨晚回来就没洗,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
但。
她的手用最后的力气撑住他胸口,“你就这么到我家疼堂入室好吗?我妈我弟,还有我家阿姨,都住在一起。”
“既然你必须回家住,只能我过来照顾你。”他解释,也在为这样的不方便不耐烦,不明白她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和家人住在一起,把她抱去了浴室,交代:“你先洗,我下去看看。”想了想,又说:“你妈妈出差到周四才能回来,不用担心尴尬。”
周倾扶着浴室的门,“这是我该担心的问题吗?”
梁淙没有立即离开,摸摸她的头发和脸,又低下来,和她贴一贴额头,“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
无论苏荃接受还是不接受,他和她女儿的关系,已成既定事实。
当然,如果苏荃不接受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接受,或者说,妥协。
真是有病。
周倾在心中再次说。甩上了浴室的门,赤脚走到浴霸下面,任由热水冲刷粘腻的身体,把大脑里的混沌也冲开了。
她的眼皮有点肿,梦中因回忆起青春期而哭泣,但消极的情绪不适合现在的她。
第68章 宝贝
chapter68
周倾洗澡要洗头发,但是她这会儿真没什么力气,只能扶着玻璃快速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擦干身体出来。她想立马躺到床上去。
刚拉开浴室的门,就看见梁淙站在门外,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
周倾没有穿衣服,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以为他到楼下去了。即使他们曾经做过数不清多少次,可还是难以面对赤呈的身体,周倾迅速把门又甩上,套上睡裙。
梁淙把药拿上来,昨天在医院开的药她根本就没有按时吃。周倾穿好衣服再次走出来,梁淙放下药去扶她,又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
周倾的气息很虚,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坐在凳子上。
“你等会儿睡觉,还是想起来坐一坐?”
“睡久了头疼。”也无聊,周倾手肘拄着台面撑住下巴,看向镜子里,他的精窄腰腹掩在她的身后,手指掠住她的头发也有点僵硬。
会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但周倾会主动说服自己去适应,比如运行一套渣男逻辑:是你自己贴上来的,我不会负责。
也就慢慢能接受了。
梁淙帮她擦了好一会儿头发,再一搓距离干还很远,拿来吹风机继续帮她吹干,热乎乎的风吹在头皮上,周倾脑袋不自觉向后倒去,被他的手扶住了脖颈,才没有被热风烫着。
“你就一会儿都坚持不了吗?”她的不受控制,让他没有耐心。
“吹太慢了。”周倾也没有。
梁淙继续扶着她的后脖颈,看见她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吹干更不舒服,你坚持一下。”于是忍着脾气解释。
“好吧。”周倾从他身上挪开重力,重新趴在梳妆台上。
她的头发很多,刚回国的时候剪短了成个假小子,但现在又长了,更有女性韵味,但是
难打理。
给人吹头发的经验被时间不断覆盖,已经所剩无几,他循着记忆里的,把碎片一片片捡起来。
但最先想起来的是,两人经常为屁大点事吵起来,其实很没有必要,明明是可以各退一步的问题。
后终于想起来要先吹发根再吹发尾,才能防止水汽回流。仔细照顾她的时候,会让他心里愉悦些,好像她还是个幼稚的小女孩,很需要他。
大概是他的技术逐渐回来,周倾就还能坚持坚持,感觉舒服了就再次不自觉向后靠在他小腹前。
差不多干了,梁淙拔下吹风机放到一边,伏低身体去抱她。
周倾侧过来脸看他,他的眼睛看人总是很深,会掉进意味不明的目光陷阱里。
他们的鼻梁都很高,接吻的时候总是率先碰到,不接吻的时候也会碰到一起,比如此时。周倾觉得他身上很好闻,鼻尖是凉的,脸部的胡须刮得也很干净,有点点须后水的味道。
她的眼珠子又不转了,定定看着他,梁淙也看她,然后凑上来。周倾往后退,只堪堪碰到了唇珠。
他不想再管她的意愿,就算携带病毒也不行,掐住她下巴,必须吃到的架势。
很快门外传来动静,吸尘器的声音像面粉厂的机器,震天响。
他眼里有不快,不适应群居生活,总是被打扰。
周倾伏在他肩头,懒洋洋地笑起来,“你以什么名义亲我啊?”
*
周倾的房门一直关着,王姨知道她生病,就特别想进来看一看情况,但实在不好意思。
周倾是她带大的,从穿纸尿裤开始,一口一口饭喂大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但现在谈恋爱了,还和男孩子在房间里。关着门真可怕!
王姨越想越心惊,可不能搞事情啊!
她就从杂物间拿出了吸尘器。这个吸尘器被淘汰已久,苏荃勒令王姨不许再用,因为噪音太大了。她在地下室打扫卫生,二楼写作业的周源听见了会抓狂。
王姨舍不得扔,寻思着拿给老家的亲戚用,幸好还没拿走。
她拎着吸尘器,在周倾的房门口徘徊。
果然不多会儿,门就开了。
周倾的衣服穿得很严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是老人家都喜欢的利落马尾,露出了大光明,孩子一看就是能发大财的……
王姨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依然剔亮,谨慎地扫描着房间里的每一件器物,见两人保持着距离,便暗自放下心,问她:“倾倾,中午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别管我了。”周倾说。
都要上班上学,中午没人在家,王姨一般不做午饭的,自己随便吃点,晚上再做一顿丰盛的。
“不吃哪行?生病了就是要多吃饭才能好得快。”
周倾每次被逼着吃饭都有点无奈,“我真的没有胃口。”
王姨想着法儿哄周倾吃东西,自顾说:“炒个你爱吃的蟹炒年糕,怎么样?”
“……”
王姨一脸的担心,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想多喂点东西到周倾肚子里。梁淙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袖手旁观:“她刚发完烧,吃高蛋白海鲜会刺激肠胃。做点清淡的,她可能就愿意吃了。”
王姨一拍脑门,真是关心则乱,说:“那我去煮点蔬菜粥,多少吃点吧。不吃饭哪能行啊。”
周倾这下点了头。
于是王姨噔噔噔地下楼了,到了楼梯口又往楼上看一眼,他们没有再关上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别想干什么!
周倾吃了一粒药,靠在床头看手机,梁淙走过来问她:“你能搬出去吗?”
“你能死吗?”周倾把手机放下,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要搬出去?
“你多大的人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
周倾不觉得自己不独立,笑道:“我多大,都是家人的宝宝。”
梁淙上下观察着她,又是很长时间不说话。她把睡裙换成了长袖长裤的睡衣,脚面露在裤管外面,雪白光滑。
梁淙坐下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脚,很凉。
周倾不习惯被人碰脚是个秘密,确切地说是抚摸。
他的手很大,手指漂亮修长,却一点点摸着她的脚背,脚踝和骨头。握了一会儿,指尖隐匿在她的裤管里,去摸小腿。
周倾脊背酥麻,想抽回来,敌不过他的力量,她越挣,他就握得越紧越往上。
于是周倾开始思考,他建议自己搬出去的目的是什么,问了句:“你希望你我搬到哪里去?”
“你喜欢住在哪里,都可以。”
意思是他给她买房子吗?
但周倾住在家里并不是贪图被照顾,她早已不是孩子,家里需要她,梁淙可能不会理解。
她想到一个答案,“你急着和我做吗?”
梁淙的身体里有些许的急迫,但可以克制住。不觉得是迫切地和她做,解决欲望的途径有很多,他不是一个被低俗欲望裹挟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连手都懒得用。
但想和她有肌肤触贴是真的。他不适应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三番两次被被打扰、被注视。
梁淙否定了她的猜测,握住她的小腿,把她从高高靠着的位置拉下来,周倾一下子就躺到了枕头上,“我会和你做,这是一定的,但没那么急。”
周倾看着覆上来的他,突然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