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有…什么脸说。
  视频挂断后,一大家子六口人也已整整齐齐全数落座。
  老太太从喜庆的红色羽绒背心兜里摸出两个红包:“我的两个乖孙,来,奶奶祝你们一个事业顺利,一个学业顺利。总之都顺顺利利的,你们开心,奶奶就开心。”
  “谢谢奶奶。”
  还在念书的孙子毫不犹豫地起身,伸长胳膊行礼接下红包,“祝奶奶健康长寿,岁岁平安!”
  楼以璇有些迟疑,她站起来走出餐位,到奶奶跟前蹲下:“奶奶,我都工作了,上回不是说好了吗,该我孝敬您和小叔的。”
  说着把备好的两个红包也拿了出来,双手捧着:“祝奶奶吉星高照,福寿双全!”
  “好,好孩子,你的祝福奶奶手收下,奶奶的祝福,你也收下。”
  “奶奶……”
  “乖,听话,在奶奶这儿,你们两个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乖孙,只要奶奶还在,就每一年都要给你们红包的。他们都说我是有福之人,我这一身的福气啊,不给你们,给谁呢?”
  八十高龄,无病无灾,两个儿子都出息,两个儿媳都能干,孙女孙子又都是海内外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不算“有福”呢?
  楼以璇笑着和奶奶交换红包:“谢谢奶奶。奶奶的福气,我肯定要沾的。”
  而后她又把另一个红包双手呈给婶婶:“叔叔婶婶,新年快乐。”
  婶婶看了眼丈夫,见他点头才接下,笑道:“以璇啊,进到社会工作了就是彻彻底底的大人了,那叔叔婶婶就祝你,事业上步步高升,感情上一帆风顺。”
  “谢谢叔叔婶婶。”
  然而没等楼以璇回到座位,便听奶奶感怀道:“多好的孩子啊,多好啊,幸亏孩子她妈当初坚持,要不然我哪儿来这么乖巧懂事又这么才华出众的孙女?楼伟昭,别以为天高皇帝远的我就管不到你,也别以为你能赚大钱就了不得,你要敢欺负她们母女,就是丧良心的不孝逆子……”
  楼伟昭被训得芒刺在背。
  弟弟出言解围:“妈,大过年的,您说什么呢?大哥难得回来团聚,除夕夜辞旧迎新,只说开心的。”
  弟媳也帮衬道:“是啊妈,咱们家里谁不知道大哥他对大嫂那是忠心不二,对以璇也是宠爱有加,他们一家三口好着呢。”
  “以前好,我看得到。现在好不好,我又看不到。”
  “奶奶,”楼以璇出声了,声音甜甜的,“爸对我们很好。回国工作是我一意孤行,因为我喜欢国内的人文,也想念我在国内的亲人和朋友,并非是在澳洲受了委屈才回来的。”
  “最好是。”
  老人家的发难来得快去得也快。
  之后三代人畅吃畅喝,一直聊到夜深过了十二点,楼以璇和父亲才开车回了家。
  大年初一,他们一早便又去了小叔家,吃过早饭,出发去给爷爷扫墓。
  大年初二的中午,楼伟昭父女到陆家拜年吃午饭。
  虽然两家人全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人了,一个小孩都无,但全场还有一人收到了红包。
  看着楼伟昭拿出的红包,徐雅宁手足无措。
  堂堂徐老板,餐厅都开了三家的徐大老板,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一位“陌生”到才第二次见面的长辈递来的红包。
  “我回来那天见面仓促,没来得及备礼。”
  楼伟昭瞅一眼陆灵暄,给她使眼色,“去年你跟灵暄新婚的时候,我们也没能回来喝一杯喜酒。灵暄是我半个女儿,你跟她一体同心,这份新年礼,是我跟她干妈作为亲长应当给你的。礼金归礼金,见面礼归见面礼,你安心收,只这一份。”
  陆灵暄也没想到,她干爸会把她胡咧咧缓和氛围的话记在心里。
  不过也不足为怪,打小她和楼以璇就没缺过钱,自家爸妈给的多,干爸干妈也给的多。
  “老婆,你收了吧,别不好意思。”
  陆灵暄在徐雅宁背后蹭蹭,“我干爸跟亲爸一样,或者你就当是他给女儿交的伙食费,以后咱们多叫璇宝贝来家里吃饭,把她喂成个大胖子。”
  “那,谢谢楼叔。”徐雅宁没跟着喊“干爸”。
  若不较真,她和陆灵暄差了十几岁,和陆灵暄的父母也只差了十几岁。
  跟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做伴侣,又喊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人为爸妈,是有一些臊。
  陆爸陆妈她是必须喊,并且也相处习惯了,喊习惯了。
  但对着里灵暄的干爸,对着这个比陆爸看起来严肃冷绝很多的男人,“干爸”这称呼她是真喊不出口。
  好在楼伟昭并不在意,陆灵暄一家也没要求她务必得随陆灵暄的叫法。
  今天这顿是家宴,氛围比在酒店吃的那顿接风宴更加温馨有爱。
  到下午一点了,两个大男人还没下桌。
  楠楠给陆灵暄打来视频:“妈妈、小阿姨,我们去北方看雪好不好呀?我请你们,我有压岁钱。”
  楼以璇凑过去:“宝贝,那我呢?你不请请楼姐姐?”
  “请呀请呀,楼姐姐,你去了就可以我们两个住一间房,好让妈妈跟小阿姨二人世界。”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宝贝闺女,谁家的贴心小棉袄呀?”陆灵暄笑得灿烂,得意洋洋地靠向徐雅宁,“哦,原来是我们家的呀。”
  陆妈坐过来:“楠楠打视频了?”
  听到陆妈提外孙女名字,喝得半醉的陆爸立马来了精神:“是楠楠吗?快让楠楠见见她干外公。”
  楼伟昭是知道楠楠的,也看过她照片。
  在陆灵暄跟徐雅宁领了结婚证的当天,陆灵暄曾慎重其事地把跟妻子女儿的合照一一发给了远在澳洲的他们。
  “干爸,呐,这就是我女儿,你的干外孙女,楠楠。”
  陆灵暄举着手机自背后走近楼伟昭,把手机移到楼伟昭前面,“楠楠,楼姐姐的爸爸,你该喊干外公。”
  “哇!干外公,你好帅呀!”
  “我干外婆呢?”
  “干外公这么帅,楼、楼小阿姨也这么美,那干外婆一定超级超级好看。”
  ……
  楠楠的嘴甜不输陆灵暄,楼伟昭一张常年严峻的脸都被她逗笑。
  而且是那种到了五六十岁才特有的慈蔼的笑。
  几分钟后,陆灵暄拿着手机返回沙发。
  真正的一家三口要约冬日的北上出游计划,楼以璇以周末班没停课为由,婉拒了她们的好意。
  等陆灵暄和妻女沟通好了具体的旅行地和出行时间,她才发现沙发上没了楼以璇。
  徐雅宁指指翻飞的窗帘:“去陪陪她吧。外套穿上,把她的也拿去。”
  第62章 我想她了。
  寒冬的午后,微弱阳光穿透稀薄云层,洒满人世间,却丝毫驱散不了楼以璇心中那刺骨的寒意与悲凉。
  而一窗之隔的客厅里,干爸干妈正陪着父亲举杯畅饮,回忆往昔岁月,好姐妹与恩爱的妻子正和她们心爱的女儿视频通话,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欢乐的谈笑声。
  既温馨又热闹的画面,年味儿十足的画面,要是母亲也在,该多好,那样才算团圆,才算美满。
  他们本可以团圆,本可以美满的。是她造下的罪孽,破坏了这一切。
  楼以璇抬手紧紧抱着自己,试图在寒冷中锁住一点温暖,可这件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冬日的严寒。
  她徒劳无功地松了手,只穿着一件套领毛衣,任凭冷风肆意地吹拂着脸颊。
  寒风如刀,割裂着她柔嫩的肌肤,也再次麻痹了她破败不堪的心脏。
  数年来爱而不得的煎熬,与父母日渐离心的凄楚,如同冷凝成剑的寒霜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留一丝缝隙地围猎她,逼压她,刺伤她……
  让她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中感到了孤立无援、独木难支的恐惧。
  仿佛自己早已被全世界抛弃,为全世界所不容。
  最可悲的,是没人能救她于水火。
  神明不行,朋友不行,家人不行,不肯要她的爱人,更不行。
  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了。
  楼下的中庭里,枯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飘落的枯叶,喻示着一场又一场敌不过命运的生命的终结。
  有始有终。
  亦是,下一场轮回的开启。
  她也渴望着再入一次轮回,这次,最好能有一碗孟婆汤。
  南墙撞了又撞,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奈何桥前要设立孟婆汤了。前尘往事,的确是忘了好。
  否则……
  陆灵暄进卧室穿上外衣,再又将楼以璇挂在玄关的厚外套拿上,走来阳台。
  “你这弱不禁风的,当心被刮跑。”
  “这天儿也怪,太阳底下刮大风。”
  衣服刚披上,手还未松,陆灵暄就被陡然转过身来的楼以璇抱住。
  “灵暄,”竟是哭腔,“我想她了。”
  陆灵暄的第一反应,以为楼以璇说的“她”是指林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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