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自放假前发了一张烤全羊图片说【好吃】后,半个月了,她都没再看到楼以璇发布新的图文。
  此前是在自己朋友圈里刷,万一是看漏了呢?
  于是她从对话框的头像点进楼以璇的朋友圈,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照片或文字。
  可她不但没看到新的图文,连那条置顶的“花开了”都已消失不见。
  空白一片的朋友圈界面上,只余下了一句冷冰冰的系统提示语,短短十几个字却如乱箭齐发,一箭接一箭地划破冷空气,直直地射向了林慧颜。
  第61章 不能哭出来。
  ——【朋友仅展示近三天的朋友圈】
  这句冰冷的系统提示语,让林慧颜的心又裂开了一条条血口。
  她暗中“窥视”的权限被楼以璇收回了,她没点过一次赞却一条不落的朋友圈,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楼以璇是什么时候更改的设置?
  是因为她吗?
  楼以璇取消置顶,又设置了三天可见,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吧。
  楼以璇藏起了那朵由她一片一片拼好的红山茶,也意味着藏起了她不是吗?
  ——林主任,我能先走吗?
  酒店那天早上,楼以璇就迫不及待地要走了。
  这一次,她用这样的方式从她世界里“撤出”,是真的对她死心了吧。
  尽管那夜她留住了楼以璇,可她还记得楼以璇说,不会再给她推开她的机会了。
  不会再对她主动了,也不会再等她想清楚了。
  年后再见,她们就真的只是同事了。
  那她还用想什么呢。
  想什么,是不是都没用了?
  ……
  同一天夜里,陆灵暄陪楼以璇到机场接回国过年的干爸、干妈。
  “大宝贝,打个商量呗,要不还是我送花给干爸,你那束花送给干妈?我,我我我心里慌啊,不信你摸摸,我心脏这都跳成啥样了!”
  陆灵暄以前也没那么怕见赵芹,是在得知车祸真相后,站在干妈的角度,越想越觉得愧对她干妈,无颜面见。
  “我的花,我妈恐怕不会收。刚落地,就别让她难受了。”
  楼以璇和陆灵暄姐妹俩一人捧了一束花。
  她捧的是石斛兰搭配向日葵,陆灵暄捧的是君子兰搭配郁金香。
  她们俩找了好多家花店都没找到同时有石斛兰和君子兰这两种花的店,只能从不同店把花买来凑齐,再请教了花店店主手法,她们自己动手包装的。
  “好吧。”
  “灵暄,谢谢你陪我来。”
  一周前接到父亲电话说要回来过年,楼以璇很高兴,连夜就预约了保洁隔天去家里做全面的卫生。
  她自己也去了,每个角落都验收了保洁的工作,自己也干了不少收纳活儿。
  陈旧、老旧的物件,她没直接当废品处理,都收了起来。
  然后买了新的来替换。
  只两天时间,她就把家里弄得焕然一新,像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这里一样,尤其体现在家电的“更新迭代”上。
  为这场新春小重逢的忙碌让楼以璇暂时性地忘却了情伤。
  那晚她坐在自己家的客厅沙发上,心情舒悦地给父亲发照片、发消息——【爸你看,家里我都规整好了,你们房间的床上用品我也全都换了新的,等你和妈妈回来。】
  父亲只回了她三个字——【辛苦了。】
  她没回“不辛苦”,也没回“这是我应该做的”,都太客套了,客套得不像一家人。
  父亲说了,不要她对他们感恩戴德,可没有他们就没有她,她又如何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呢?特别是对…母亲。
  母亲在养育她成人的这条道路上,付出了巨大且伟大的心血,是她穷极一生都无以为报的。
  “你跟我说谢?我来接我干爸干妈,要你说谢啊?!”
  陆灵暄嘁了声,拉长脖子往里看,“干爸干妈可都两年没回来过年了,今年你一回来,他们也回来了,足见他们很爱你。你呀,你也是随了你爸妈,爱在心口难开。”
  “……”楼以璇哑口无言。
  确实,她明知道父母都爱她,明知道父母对她的爱都很隐晦,不会把“爱”字挂嘴边,偏生她也随了他们,对着他们说不出“爱”。
  明明,她好爱他们,从小到大都好为自己有这样一双强干的,于社会、国家皆有贡献的父母而骄傲。
  “快快快,璇璇你快看!”
  陆灵暄忽然激动地喊出声,“那是不是你爸?黑色行李箱,黑色大衣,细边儿眼镜,灰色高领衫打底,我干爸这时髦的帅劲儿比之年轻时候毫不逊色啊。”
  楼以璇自然也看到了父亲,但也只看到了父亲。
  陆灵暄高呼着朝楼伟昭挥手,边喊边拉着楼以璇往移动护栏的尽头走:“干爸,干爸,这里,我们在这儿呢!”
  她没想那么多,兴许干妈取行李或上卫生间落后了些,让干爸先出来,免得她们等着急。
  可楼以璇的预感很不好,脸色也逐渐变得郁沉。
  “干爸,欢迎回家,我们都老想你跟干妈了。”陆灵暄热诚地接过楼伟昭的行李箱,撞了撞表情和身体都僵住的楼以璇,“璇,愣着干嘛呢?”
  送花儿呀!
  “灵暄,成家立业了是不一样了啊,看着都沉稳了。”楼伟昭先和干女儿说了话。
  转头正要喊“以璇”,被楼以璇送出的花堵了嘴:“爸,欢迎回家。”
  只这一句话出口,楼以璇就哽住了。
  楼伟昭接了花:“谢谢。”
  也正是他这句对陆灵暄都没说的“谢谢”,令楼以璇大破防,低头去看行李箱:“妈妈她……”
  “哦,你妈妈她呀,她临行前感冒了,长途飞行过于劳累,我就让她别奔波了。在熟悉的水土环境也有助于早日康复。”
  “啊?那……”陆灵暄来回看看父女俩,想问问干妈的具体病情。
  “嗯,留在澳洲好。”
  楼以璇适时地拉住了陆灵暄,不让她多问,“澳洲此时是夏季,国内是冬季,两地气候温差变化过大,若突然换了居住地,的确很不利于养病。”
  满心期待却没接到干妈,她的大宝贝很难过,陆灵暄听出来,也看出来了。
  “身体要紧。”
  她把那束君子兰和郁金香递到楼以璇怀中,挽上楼伟昭胳膊,“回去我开车,去餐厅的路我熟。干爸,我爸妈他们都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我妻子也在,她是你半个干女儿,今年我的那个压岁红包我就不要了,但你可得给你的干儿媳准备一个啊……”
  ……
  除夕夜,楼以璇跟父亲两人在小叔家吃团年饭。
  小叔家只有一个儿子,比楼以璇小四岁,是这一届考研大军中的一员,初试成绩还没公布,不知道上没上岸。
  堂姐弟往来甚少,男女有别,兴趣爱好也有别,没多少交流。
  丰盛饭菜全都上桌摆好后,楼伟昭给妻子打过去视频,让妻子跟母亲和弟弟一家打个照面,也亲口说了几句新年祝福。
  “芹啊,你好好顾惜身体啊,要是太累,就早办退休,让楼伟昭养你。再请个全职保姆。”
  “你呢,就享享福,老公女儿的钱随便花,别苦了自己。”
  同为女人,都做过妻子、母亲,老太太待两个儿媳真心,两个儿媳投桃报李,婆媳关系十分融洽。
  更何况楼伟昭出国早,楼以璇初中就开始住读,好些年里都是身为长媳的赵芹在尽心尽力地“侍奉”他们二老。
  赵芹有着不逊男儿的正直刚毅。
  从不搬弄家长里短,对公、对私都事无巨细,是女强人,也是贤内助。
  老太太稀罕得紧。
  “妈,我身体没事,感冒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只可惜我这双眼睛不中用了,老眼昏花,也看不清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再看看你啊?”
  老太太视力不佳,耳力时好时坏,全凭当日的精神状态。今日就很好。
  视频那头的赵芹掩唇咳了两声,嗓子哑哑的说道:“明年春节,我,咳,明年春节我回去多陪您一些时日,我们一起享福。”
  “好啊,好,我们一起享福,就该享福。”
  坐在楼伟昭身旁的楼以璇早听红了眼。连奶奶都如此地挂念妈妈,可她呢?却什么都没做。
  “以璇,跟你妈妈说几句。”
  当楼伟昭将镜头对准楼以璇,楼以璇欲盖弥彰地快速眨着眼睛,略显局促地挥挥手。
  “妈,新年快乐。你,你多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赵芹点头应道:“嗯,新年快乐。”
  半年了,跨越了半年才又听见母亲跟自己说话,楼以璇险些当场泪崩。
  桌子下的手狠狠掐着大腿,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能哭出来。
  若她哭了,要她怎么跟大家说?
  说自己太想念妈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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