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陆晏乔抬头跟母亲对视，有些莫名道，“我捐？”
“我可没尝到夜宵”，陆叶澜看陆晏乔一眼，那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笑意。
过后没多久，福利院就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
即使匿名，院长也猜出个差不多，这钱是陆家捐的，以往从来没有这么大手笔的款项，自打许今禾被领养走，接连两笔了。
几人聊了一会，陆叶澜回书房处理事务，管家去清点冰箱存货，让人空运海鲜。
陆晏乔放空了片刻，便点开手机，切换不同监控，找到许今禾的身影。
她在楼下草坪上的躺椅上，遮阳伞大开着，她躲在下面，旁边的小桌子，放着水果零食跟酸奶。
她又快乐得很刺眼。
小结巴打游戏还连麦，她进步飞快，说话慢一点已经可以连贯了，她发现打游戏说话，比绕口令还锻炼她的口语。
她在这边玩着，陆晏乔无所事事，在病床上看着。
日渐西沉，夏日傍晚的天，漂亮得惊心动魄。
晒了一整日的云，绵延铺满远处半边天，橘红和绯红染在一起，是最浓郁热烈的黄昏。
许今禾打游戏的间隙抬头，关掉遮阳伞，被夕阳吸引，怔怔道，“好漂亮。”
“什么漂亮”，手机里传来游戏匹配随机匹配队友的声音。
许今禾说：“云。”
队友接道，“云有什么好看的，专心打游戏啊妹妹。”
许今禾不再说话，打完这一局，她跟其她几人说了声，便退出游戏，对着天边拍照。
接着，她起身，穿着拖鞋跑到浇水管处，那里有处明显的监控，在水管顶上。
她站在旁边，跟监控打招呼，“您在看吗？”
“好漂亮的晚霞呀”，许今禾扭头，对着监控露出真情实感的笑。
许今禾无人分享，陆晏乔无法现场看，隔着电子眼，她们一起看了场夕阳。
监控下蓝光闪了闪，好像是陆晏乔的回应。
许今禾没期望陆晏乔会理她，她只是有些遗憾，俏公主错过这片晚霞。
“在看”，监控下的蓝点闪了两下，陆晏乔竟真的回应了。
有回应的分享，变得有意义起来。
许今禾有些意外，垂眸看监控，浅浅笑了下，便坐在旁边的地上，倚着水管，惬意地看天边晚霞。
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处得像网友一样，如果不是陆晏乔生病，她们就更像网友，整日连面也不用见。
太阳渐渐落下，敛了光芒，这样沉沉的傍晚，让人想家，白天玩得再怎样没心没肺，天一黑，就想回家。
脑子里全是上一世的情景，外婆在厨房煮饭，邻居姐姐剥莲子给她，她亲缘薄，却也是被人认真的照顾到十八岁。
现在却荒诞的，在一本书里的世界，从十七岁开始生活。
她的亲人，再也不在这里了。
院子里的路灯亮着，许今禾来这么久，秉持着苟活是第一要义，走一步算一步的过，第一次这么想家。
脆弱得像一颗软桃儿。
视线模糊，许今禾安静地掉眼泪，一点啜泣声也没发出，她就坐在那，像发呆一样，手假装捧着脸，悄悄抹泪。
夕阳早就落了，她以为陆晏乔看了一会，早就没看她这边的监控。
这里毕竟不是她家，在别人家里，哭也觉得不自在。许今禾不好意思给人看到，一时半会不想回去，怕遇到人。
坐在这里，低落的情绪始终得不到排解，她感觉到自己今天格外敏感，不想陷入酸涩的回味里，至少晚饭时不能被大家看出来。
许今禾起身，随意拍了拍裤子，活动腿脚简单拉伸，便迈步小跑起来。
跑起来的风掠过耳畔，许今禾脚下的步子，逐渐迈得更大，她在狂奔，以此来宣泄这突如其来的敏感情绪。
不知跑了多久，心脏跳得仿佛要脱离胸腔，许今禾终于累了，脑子里不再回忆，她扶着路灯，弯腰大口喘气。
接着，她抬脚慢慢走动，散步的调子平复剧烈运动后的心跳，心情平静了许多，不知不觉她绕到后院。
后院的景色和前面差不多，只是少了座喷泉，多了许多树，月光下，树影随风，格外静谧。
这片小树林，离别墅有点距离，许今禾看了下时间，准备往回走，这么一圈晃下来，她已经有些累了，迈不动腿的感觉，酸且沉。
以后她出去，一定不住这样的大院子，她要买间小房子，不要院子，带个小阳台就行，她种些小花。
许今禾这样想着，闷头往回走，她甚至想，要是能打个车就好了。
正是这时，路灯的蓝色光闪了闪，“还不回来吃饭？”
似乎是怕吓到树影重重中的小姑娘，陆晏乔的声音，显得格外轻。
“正、正在回”，许今禾习惯了这样的突然连麦，她对着就近的监控应道。
一辆巡逻小电车由远及近，许今禾靠边站着，想等车子驶近，看看是谁骑车，带她回去。
庄园里的安全不用怀疑，这里进不来外人，有陆晏乔在，许今禾不担心安全。
陆晏乔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因素。
巡逻车灯亮着，驶到近前，许今禾才发现车上没人，一辆空车自己过来的。
大晚上的，此情此景，多少有点诡异。
这种诡异的事，发生在陆晏乔的庄园里，都显得很正常。
许今禾犹豫这么会，陆晏乔那边出声，“上车。”
还真打到车了，无人驾驶巡逻车，不愧是陆晏乔，许今禾一边小心上车，一边感慨。
坐上巡逻车，不待许今禾操作，车子自发行驶，速度不急不缓，许今禾发现，这就是她的那辆巡逻车，把手上是她系的平安扣。
陆晏乔操的心挺多，没出过门，还留意到哪辆车是她的。
像是坐着大号遥控车，这种体验很神奇，许今禾起初有点紧张，慢慢发现陆晏乔控制的速度刚好，巡逻车行驶平稳，她就不慌了。
抬手搓搓脸，整理了下发型，对着巡逻车的后视镜，揽镜自照，确认看不出哭过的样子，许今禾才松了口气。
巡逻车一路驶到喷泉，却在路口速度慢了下来，往右是别墅，直行是花园。
第14章 姐姐
车子行至路口处，速度慢到几乎是停下。
许今禾莫名觉得，车子是在等她选择方向，就好像，她如果不想回家，巡逻车会带她继续逛。
匪夷所思，她与陆晏乔只接触过这几次，她总是冰冷，多数沉默，虽跟小说中的反派有些不同，却也不是热心肠的人。
许今禾试探道，“我想再、溜达一下，可以吗？”
巡逻车的轮子滚动，径直向前开去，花园里的灯倏地全都亮起，嵌在小径两侧的灯，映着鹅卵石，发出温润的光。
平日里花园夜间不全亮灯，只有路灯开着，这些花都娇生惯养的，需要专人打理，生长条件也很挑剔，有的适宜光照，有的则需要自然条件。
巡逻车载着许今禾，悠然溜着，丝毫没有催促她的意思，每到一处，便点亮所有的灯。
像魔法，特意为她而亮的魔法。
许今禾受宠若惊，想要道谢的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福至心灵，她突然想到了陆晏乔骄矜的模样。
二十岁的年轻反派，跟她上一世死亡时差不多的年纪，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刻要面子，默默地做，什么也不说。
或许是因为她在诊疗室的陪伴，也可能是那束清早的花，许今禾觉得她们的关系，似乎在某一瞬间，缓和了些。
而陆晏乔，此刻置身于电子设备之间，手肘搭在轮椅扶手上，手腕随意垂着，薄且白的皮肤，骨节分明，指间夹着一支烟。
烟头明灭，陆晏乔呼出烟雾，仰头靠在椅背，喉咙微动，漂亮而脆弱。
陆叶澜给许今禾打来电话，叫她回来吃饭，陆晏乔薄薄的眼皮敛着，眼睫形成好看的线条，她侧头看向屏幕。
许今禾挂了电话后，不再悠哉，对着监控说，“您好，阿姨喊我吃饭了。”
隔着一道屏幕，陆晏乔与她的目光对上，哭过的眼睛很亮。
这才发现，许今禾好像是天生的笑唇，即使说着平常话，嘴角也微微翘着，好似带了几分盈盈笑意。
车子调转方向，陆晏乔不再控制，许今禾获得操作权，她怕陆叶澜久等，加快了速度。
到门口，许今禾把车子停在草坪，跳下来跑回去，临进门时，她问，“姐、姐，您晚上一直在看吗？”
她不知道该叫陆晏乔什么，当着她的面叫小陆总或二老板，显然都不合适。
陆晏乔听她一口一个“您”的尊称，这会还甜甜地叫她“姐姐”，还一脸纯真无辜。
真是越漂亮的女生越会骗人，大概是她刚才忍着哭声的样子太可怜，陆晏乔瞧着这小姑娘，心底有些柔软。
许今禾只是试探性的问一下，不确定陆晏乔会理她，毕竟她不像喜欢聊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