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双腿，一点肌肉都没有，青白的皮肤裹着骨头，似两根枯树杆。
第一次见陆晏乔，因为她一个掀毯子的动作，都会害怕的女孩，现在面不改色的照料她。
陆叶澜在许今禾身上看到了希望，她多想许今禾能答应加入她们家，给陆晏乔做个伴。
陆女士想表达她的喜爱与感谢，于是，许今禾的手机又震动。
一言不合就打钱，许今禾手头在忙，没注意手机，陆叶澜看着乖乖的小姑娘，都想把她拉过来抱怀里。
陆叶澜转而去看自己女儿，只见陆晏乔正垂眸，看着许今禾的发旋，没有一丝抗拒旁人亲近的意思。
望向许今禾的眼神堪称柔和，察觉到陆叶澜的目光，陆晏乔恍若不觉，只偏过头移开视线。
许今禾抛开对陆晏乔的恐惧，她的手轻轻抚在陆晏乔脚踝，一点一点，极有耐心极认真的，给她的腿上药。
手心下的踝骨轮廓，许今禾摸得分明，腿太瘦了，这种感觉很怪，她和陆晏乔，已经是摸过骨头的关系了。
陆晏乔的视线，又落了回来，她看褐色的药，涂在她青白色的腿上，她看许今禾皙白的手指，抚在她腿上。
她早知道这双腿丑陋，只是如今对比鲜明，竟丑陋到如此地步，丑陋到这双腿暴露在许今禾手中，她有点怯。
相形见绌，陆晏乔嘴唇抿成一条线。
药敷后是针灸，这点许今禾还不熟练，不敢在陆晏乔身上试验，杜观山操作，她得了空，站在旁边学习。
“花拿给我”，陆晏乔额头出了层薄汗，身体里腾热气出来，让她脸潮潮的，泛着红。
许今禾听到她的声音，看她手指着窗台，手背上还有留置针，脸红但嘴唇白，俏公主看着挺无助。
今天加大了药剂，杜医生说这是她这次发病期，最后一波，要下猛药，滋味肯定不好受。
连瓶带花捧过来，许今禾看到她鬓角的汗在滑落，陆晏乔接过花，手上的力道，似要把花瓶捏碎。
陆晏乔突然把脸埋在花里，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头缓缓舒气。
她的腿明明没有知觉，却痛得发抖，脚尖虚虚点着地，颤得厉害，手指也痉挛似得，痛得不受控。
许今禾心里发苦，她眼睛很烫，这一刻她真的想，跟着杜观山好好学，如果能看到陆晏乔再次站起来，她卷进反派阵营，也甘愿。
“清晨的水汽”，陆晏乔顿了下，望向许今禾，“我闻到了。”
她的眼睛是湿润的，眼尾带着点红色，没落泪，可她疼得身体先难忍，眼神却依旧坚定，她没叫一声。
许今禾看她后颈处的头发，已经汗湿，缕缕贴在皮肤，痛意身体难忍，但陆晏乔能。
许今禾忽然有点想哭，心里涩得要命，她太容易心软，看到骄傲的人跌落，看到痛苦的人挣扎。
看到陆晏乔的结局。
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这，她没办法再完全把她当做npc，瘦骨嶙峋的双腿，青紫成片的手背。
这个瞬间，许今禾没办法，把她和未来差点颠覆世界的反派联合在一起。
几乎是想也没想，她脱口而出，“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
话说出来，包括陆叶澜在内的三个人都楞住，年轻的承诺总是很轻易，陆晏乔没什么表情，又低头嗅了下花。
陆叶澜则是欣喜，许今禾这个意思，算是愿意融入这个家里，之前她不想落户在陆家，给她落了个单独户口，陆叶澜担心她不喜欢这个家。
许今禾有点后悔，但不多，她刚才太冲动了，哪能做到天天带，万一她早上起不来，万一刮风下雨，万一陆晏乔厌烦。
万一她走了，谁来带每天清晨的水汽给她。
接着，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陆叶澜激情打款。
到了下午，陆叶澜让许今禾出去玩一会，她让管家过来。
许今禾从诊疗室出来，下楼往院子里走，她想在躺椅上歇会，练练口语。
恰巧管家从外回来，看到许今禾，“又晒太阳啊？挡着点脸，别晒黑了。”
许今禾已经躺在椅子上了，眯着眼睛晒着，闻言应道，“没事，黑就、黑了。”
管家脚步匆匆，“陆总叫我，我先去忙”，她急急忙忙往楼上去，还没忘记朝餐厅拐一趟，让人送水果跟酸奶给许今禾吃。
许今禾有几天没发朋友圈打卡，她继续练习说话，这次是读一篇古方，杜关山借给她的，作为杜门第二十七代传人，她可以看杜家藏书了。
这书颜色黄的发棕，纸张被翻得毛边，一看就是经历过许多代人。
杜观山让她背医书，既学东西又练舌头，一举两得，许今禾捧着这书，很是惶恐，上面的字画都是手写的，还有许多注文。
她坐起身子，捧着书坐在伞的影子里，她是不怕晒黑，但是怕把书晒坏。
手机支在旁边，许今禾开始录视频，矫正结巴，发到朋友圈打卡。
文案是：早期人类征服舌头的记录016#，底下配的是这段视频。
许今禾话不少，每天说话又刻意在纠正，这第十六次视频，已经肉眼可见的，比第一次的好许多了。
这边许今禾在跟舌头较劲，另一边，诊疗室里，管家在两位陆姓老板的夹缝里求生存。
同样的打工，不同的命运，管家精神高度紧绷。
诊疗室里，陆晏乔倚在床头坐着，陆叶澜抱臂站在旁边，管家直面两位陆总，站在另一边，气氛莫名紧绷。
主要是，她们是亲母子，陆晏乔是她的直接老板，现在陆总问她话，她什么都说，是背叛老板，可遮遮掩掩，在陆总面前没用。
“上次车子爆炸，具体怎么回事？”陆叶澜问的是陆晏乔，眼睛却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朝陆晏乔看去，想琢磨个她的态度，却看见她偏头望向窗台的花，云淡风轻的，好像不是她干的事。
第13章 脆弱得像一颗软桃儿
花是许今禾早上抱来的，晒了半晌太阳，蔫了的瓣被揪下来，一束花比上午清减一圈。
“陆总，是我的失职，新人岗前培训不过关”，管家避重就轻，新人没培训好，原本就是她的责任，该处罚的已经罚过。
陆叶澜轻咳一声，叫陆晏乔，“晏乔，别难为小谕。”
“你知道的，我要查必定会弄清楚”，陆叶澜接着道，“含糊过去不是我的作风。”
“我换个问法，为什么会爆炸？”
陆叶澜眉头隐约要蹙起，管家陈谕喉咙一紧，她是真顶不住陆总的气势，再向陆晏乔看去，这次陆晏乔没让她继续夹在中间。
“小惩大诫”，陆晏乔语气淡淡，似是为了安抚陆叶澜，又接了句，“我有数。”
就是怕她哪天失了数，这种远程操控过于危险，陆叶澜不由得担心。
陆晏乔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人，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能改变，这点陆叶澜清楚，她又提醒几句。
转而问管家陈谕，“还有其她事发生吗？”
陈谕偷瞄陆晏乔，看她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试探性道，“还有两件小事。”
见陆晏乔没反应，陈谕如实汇报：“前日夜里，许小姐煮夜宵，陆总看到，也尝了些。”
“许小姐第一次见陆总生病，以为是她煮的东西，让陆总过敏，这几天一直守在这。”
“今禾怕吗”，陆叶澜问，“看到晏乔生病。”
管家陈谕道，“那天小姐确实有点怕，很担心，主动过来坦白。”
“恰巧是吃了饭后生病，知道不是海鲜过敏后，她仍是紧张，也过来陪着。”
陆叶澜失笑，“你们解释清楚了吧，不是过敏，今禾在这热闹些，是好事。”
在陆叶澜看来，她不在家，家里两个小朋友相依为命，相处得还不错。
“怎么是今禾自己煮夜宵”，陆叶澜话锋一转。
这个问题陈谕也问许今禾，大半夜不叫阿姨，自己在厨房倒腾，她说，“看吃播好馋，不想叫阿姨，自己做着玩。”
管家陈谕又把早晨的事简单汇报了下，陆晏乔隔空召唤法，把在小花园散步的许今禾，直接大雷音寺传音，催了过来。
当着陆晏乔的面，陈谕不敢添油加醋，但她又实在怕，许今禾哪天真被陆晏乔吓跑了。
于是斟酌言语，告诉陆叶澜。
陆叶澜不赞同的看陆晏乔一眼，“今禾当时吓到了吧。”
管家回忆一下，心说，倒也还好，她的原话是“阿姨给的实在太多了”，但这种打工人私下讨论的话，怎么也不能说给领导听。
许今禾小小年纪，已经深谙富贵险中求！
“是有点怕，不过小姐适应能力很强”，管家说道。
陆叶澜再次感慨，“今禾是个好孩子，给她以前的福利院捐钱”，后半句话则是对陆晏乔说的。
“晏乔你捐，以你的名义，感谢福利院把她养大”，陆叶澜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