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娘子?”赵四不明云倾为何与韩松临说话这般客气,指尖却也如云倾所愿,拈起来一枚黑子。只是,当着云倾带着她,欲将那枚棋子放下时,赵四稳住手腕,与云倾轻声问:“娘子当真想与韩将军对弈?”
“是。”云倾答得笃定。
赵四尝试着抬高手,道:“娘子。我听说清江口是个好去处。你若与我同去,你我或是可以朝吟风雅颂,暮唱赋比兴。若是无聊了,我也可找个打鱼的营生,带你泛舟,游于江汀。”
“我信夫君。”云倾掌心微微向下施压,“可云倾更想看京师的烟云。云倾以为,清江口千般好,却不如端王妃一草一木宜人。”
“况且。夫君答应过云倾。说好了,夫君会听云倾的。”云倾再度下压。
赵四扬唇落子在云倾选定的点,轻笑道:“那也好。我只是恐唐突了娘子的心意。既然娘子心意已决,我为娘子马首是瞻。”
赵四说话间,自行从盒中拈起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等云倾动作。
云倾见状,竟是快速扶着赵四的手腕又落了一子。
两子落罢,韩松临抚掌笑道:“殿下、王妃,一次落两子,这不合规矩。”
“是吗?”赵四猛地起身,扬袖掀翻棋盘,怒视韩松临,“韩将军说本殿不合规矩,那敢问韩将军,你私自来寻王妃对弈,又合了哪门子规矩?莫要以为你救了本殿,本殿便要受你指使。本殿若要受人指使,选太子如何不可?非要在你处受气?”
喝罢,赵四孤身出了房门,快步走到船尾,近看浪涛滚滚,逐风追船。浪间,偶有鱼虾鳞蟹,看得赵四一阵静默,只觉风大骨寒。
适时,耳边锣鼓忽起,更有唱和声穿插其间。
其唱和道:“恭迎端王殿下、王妃、韩将军!问诸位安。”
第83章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阵阵唱和声入耳,赵四知来人该是韩松临提及的邓诚倾。怄气着自家娘子竟是与韩松临一同迫自己入局,赵四匆匆绕进一间船舱,作避祸之用。
不想赵四一入门,即对上了眸含怒色的严夕,与神色慌乱的严齐。
“你怎么来了?”严夕语气不善。
严齐则急急与赵四奉茶,轻声道:“殿下。”
“嗯。”赵四落座应上一声,又听榻上有人朝她这厢急急唤了声“登徒子”。
“简姑娘。”赵四起身去看严简。
严简瞪大眼努力朝赵四这厢张望。待赵四站到她跟前,严简忽得扯住赵四的袖口,笑开了。
“你还活着!真好。好呀!夕师姐说你死了。我便知晓,她是诓我的。像你这么命硬的人,好端端,怎么会死了。倒是,倒是云姐姐如何了?我听说你们掉进了湖里。你来看我,云姐姐怎么没来?可是她出了什么事?要紧吗?可要我去看她?”
严简说着说着,唇间笑意渐消。终了,竟是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问赵四:“难不成,云姐姐不在了?你们才这么诓我?我,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她活得好好的。”赵四阻住严简乱想,又与严夕交换过眼色,讪讪道,“云倾不来看你,只是在等你去看她。你且好好养养。待好些了,再去看你云姐姐。”
“怎会?”严简哑然,“云姐姐怎会待我去看她。除非,除非她竟是比我还不好。我,我,她……唉。”
严简闭上眼,睫羽间沁出泪来。
赵四不动。
严夕亦不劝,只是淡淡道:“你自己亦是点苍宫出身,莫要自己坏自己身子,传出去还让人笑话。”
严简反驳道:“笑不笑话有什么打紧。细说来,点苍宫那些事传出去,才是当真惹人笑话。”
“什么笑不笑话。我们离点苍宫已是很远了。”赵四寻回自己的声音,抬袖示意严齐上前与严简拉拉被角,道,“现下我们已是到了清江口。你若不喜欢点苍宫,待到了清江口,与你同门自寻出路便是,何苦怄这等闲气。”
“已是到了清江口?”严简猛地睁开眼,眸中不掩喜色。
严夕跟着喜上眉梢,道:“清江口亦有我们点苍宫的弟子。待船靠岸了,我便带师妹们下船,去寻当地的同门。倒是殿下你?”
严夕拖长尾音,等赵四说出她去处。
赵四道:“我还在想。”
“想什么?殿下莫不是不想去去清江口?”严齐眨着眼,插话道,“清江口向西三十里,就是七里峰,七里峰上长着不少名贵的草药。殿下若不爽快,可随我师门一起去山上转转。或是能有不少新发现。”
严齐说得欢快,严夕轻斥一声“严齐!”
严齐当即噤声,怯怯望向赵四。
赵四道:“多谢齐姑娘好意。本殿另有去处。下次一定。”
“不会有下次。”严简重新合上眼,冷声与赵四道,“登徒子,你可是打算跟着韩将军去边关?”
“我。”赵四语塞。
严简又道:“既然不想随韩将军去边关。齐师妹,且与殿下寻一身点苍宫的衣衫,与殿下换了。好让殿下与我等一同去看看清江口。”
“师妹?”严夕惊得站起身。
严齐则如严简所言,从包裹中翻出一身白衫与赵四,弯眉道:“殿下且随严齐到隔壁来。”
“好。”赵四随严齐从矮门换到隔壁。二人一站定,即听到严夕与严简发难,问起为何要带赵四下船。而严简并未搭话,只是自顾自道,她仍是点苍宫首席弟子。她一日是首席,出门在外,严夕便要听她之令。是故,严夕又与严简吵上来一阵,二人吵声愈大,赵四心愈静。静到极致,赵四脱去外袍,接过严齐手中的衣衫穿到身上。
严齐亦上前,压下赵四肩膀,与其重绾了一女*子发髻。绾罢发髻,严齐又与赵四蒙上了白色面纱,再举过一面铜镜来。
赵四对镜而视,见镜中人果似点苍宫弟子,遂与严齐点点头。
严齐见状,轻咳了一声,即迎着赵四重回到严简房中。
二人会房时,严夕面上的怒色尚未散去,倒是严简不轻不重地与三人道:“既是到了清江口,各位也且去收拾行装吧。莫要待韩将军来赶人,我们才慌慌张张折腾。”
“是。”严齐领命退下。
严夕则起身替严简收拾。赵四见严夕收拾的辛苦,即上前帮着其将摆着案上一些香炉小物一一收到盒中。
赵四收拾罢,严夕亦结束了手中活。偌大一个包袱上身,严夕皱眉望着床上严简,细声道:“师妹,莫要逞能。”
“那里逞能。我好着呢。登徒子,且扶我起来!”严简朝赵四伸出一只手。
赵四眨眨眼,上前扶住严简。
严简轻轻扬唇,半靠在床边,躬身套上了绣鞋。
严简穿绣鞋时,鬓角渗出了薄汗。
赵四犹豫片刻,终是起身阻住严简,道:“且听夕师姐的,莫要逞能。你且在这船上多住些日子。住船上的事,我去寻韩将军说。”
“你张得开嘴?”严简讶然。
赵四点点头,起身出了舱门。赵四一出门,即看到甲板上站了乌泱泱一片全甲守军。
赵四望着守军出神,眼前忽多了一道人影。赵四定睛一看,是莺儿。
莺儿与赵四一见礼,惊讶道:“殿下,你怎么这副打扮?”
“云倾呢?”赵四见莺儿,即张目开始寻云倾的身影。奈何船上人影太多,竟是看了片刻,亦未找到自己想找到的身影。
莺儿揶揄道:“怎么,闹都闹了,这厢又想起我家小姐了?殿下莫慌,我家小姐正与您办大事呢。您且往那厢瞧!”
莺儿说话间,拉着赵四往船边站。待赵四靠到栏杆旁,方看清不远处有一只小船,正驶向一艘大船。
大船船头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精瘦,虽穿着碧色官袍,却长得贼眉鼠眼。女子则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只是那女子身形,无端让赵四熟悉。熟悉到,赵四脱口而出。
“蒋三虎?”
“殿下好眼力!”莺儿称赞一声,指小船上披着黑色披风的身影,道,“那就是我家小姐。韩将军说,主事来者不善,要小姐灵活应对。”
“怎会来者不善?”赵四半眯起眼,将小船细细打量。只见船速不快,韩松临持剑伫立在船头,端得是一派护卫的气象。再将视线投向远处,那大船上二人似也紧张异常,膝盖微微抖动,似是时刻准备跪拜。
“她们不知那披风下是云倾?”赵四压低了声音。
莺儿道:“她们只当那是殿下呢。”
“那岂不是……”赵四心底浮现出了四个字“十分危险”。
莺儿道:“殿下莫要担忧。小姐既是愿意与韩将军同去,定是做了十足的打算。韩将军说,若是大船有不臣之心,定会在小船上发难。如今小船已经靠近了大船,应是无碍。如是,却不知殿下此刻可有意去登船?”
“不去。”赵四摇摇头,与莺儿耳语了一阵,嘱咐其与韩松临交代留严简在船上休养生息。嘱咐过,赵四重返船舫,待船上甲兵齐齐下船后,才混在下船采买的人群里,一同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