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云倾依言,央着赵四同去。赵四也不推辞,当即挽住云倾道手,三人一同出了主堂,来到院中。
  院中草木青青,许是夜里下过雨,枝桠茎叶皆有一股潮气。赵四恐云倾走在草木间,惹来寒气,执意要云倾走在长廊上。
  不想,云倾与含烟眨眨眼,二人竟是一前一后,踏进了红湿处,压枝赏起花来。
  赵四无心赏花,只觉自家娘子人比花娇,索性落座在院墙的长廊中,静候那二人尽兴。未多时,莺儿匆匆呈来些果脯来,道是“碧丝乌梅小相公”。赵四取一枚尝来,是腌过的乌梅夹碧色糖丝,酸甜可口,沾舌生津,即端上一碟,与云倾送了过去。
  赵四送果脯时,云倾正含笑看花。待赵四近些,却听到云倾与柳含烟训斥道:“天骄是我夫君,岂容你们柳家觊觎?”
  赵四再近几步,又听柳含烟反唇相讥道:“若非姐姐横刀夺爱,那端王之妃位,原就该是我们柳家的。怎么,姐姐莫不是以为,含烟比不得姐姐?放心,即便姐姐不愿,含烟亦有端王不能拒绝的理由。”
  柳含烟说得理直气壮,引得赵四竖起耳朵,想听得更真些。毕竟云倾提到了自己,含烟说得却是端王。
  柳含烟也不负她望,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云倾,道:“这是姐姐留与含烟的。含烟赠与夫人。”
  赵四从草木间隙间,盯着那本册子,身后忽有女声传来。
  “姑爷,你怎么不坐着。”
  “小郎君不错,我想分与娘子吃!”赵四应激举举手中的果脯转身应了莺儿,耳边又起了笑声。
  “嘻嘻,看吧。夫人,姑爷却是一瞬也离不得您。您当真是捡到宝了。”含烟抢先开口。
  云倾道:“什么宝。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果脯,竟然夫君稀罕成那样。我们且同去看看吧。”
  赵四听到云倾应了,即转身迎上去,与云倾奉果脯,欢喜道:“娘子且尝尝,味道甚好。”
  “含烟且尝尝?”云倾不动,却挑眉望着柳含烟。
  柳含烟大大方方取了一枚,欲吃。赵四赶在其入口前,勾唇捏了一枚,喂到云倾嘴里,指腹暗抚其唇,揶揄道:“娘子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竟是事事避让,也不怕这小郎君被含烟吃尽了。”
  “是吧。含烟?”赵四在云倾咽下后,抬眉逼视含烟。
  柳含烟与赵四一对视,又扬眉笑了起来,赔罪道:“是含烟托大了。不过,姑爷日后说不定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既是最尊贵,便也说不定是谁家小郎君了。一个,两个,三四个。嘻嘻,姑爷这盘中还有五个呢。”
  柳含烟眯眼数罢盘中小郎君,与赵四告辞道:“姑爷。含烟有些累了。先请辞了。您陪夫人再逛逛吧。”
  柳含烟话罢,见礼辞去。赵四不语,云倾则是在吃过一枚果脯后,亦取了一枚,喂到赵四的口中,趁机缓缓抚着赵四的唇线,软声问:“夫君以为如何?”
  “好吃。娘子喂,就是比自己吃好吃。”赵四弯起眉,忽地抓住云倾的手,将其拉到怀中,打横抱起,欢喜道,“娘子陪含烟那丫头逛了那么久,天骄当真是艳羡了。且陪天骄逛逛吧。难得如此好春光!”
  “好。”云倾枕在赵四怀中,任赵四在草木间行走,或快或慢。又在遇到花枝时,央赵四停下,亲自抬腕去攀折,再簪到赵四发髻上。如此一次两次三四次,赵四发间别满了海棠花。别得多了,赵四亦知晓在云倾折花后,微微低头。
  二人一走一卧,一折一俯。蒙蒙花影间,却惹得赵四痴了。任目光涣散在云倾叠落的缎袖间,赵四再凝神,便见云倾取了一枝新开的海棠花,含到了唇间。
  云倾见赵四看向了她,即朱唇微张,吐舌舔了舔花边。凝脂的花颜与粉色的海棠交映,加之云倾眸光流转,尽是旖旎之色,引得赵四俯首启齿抢了那朵海棠花。
  “唔。”津液春生,奇芳吐蕊,赵四与云倾在花间纠缠过一阵,方才复归到偏堂。
  赵四同云倾一到偏堂,莺儿即上前与云倾回禀,道孙朱志昨夜便回了朱府,并未就寝,只是去宗祠中站了一宿,祭拜了废太子、端王及堂中牌位,现已乘车过岑州了。
  禀罢,莺儿有好奇问:“小姐,你说孙解元此去能中状元吗?”
  云倾不语,赵四笑答道:“能!”
  赵四答时,只想着与云倾宽心。莺儿见状,先是侍奉赵四、云倾二人用过晚膳,再与二人分别搬来一箱书,供二人翻看。
  书箱一开,云倾即取了书,换到临窗的桌案前翻开。
  赵四跟着取了一本,但见书封二字是《礼记》。赵四抽抽嘴角,小心将《礼记》放回,却见莺儿与她努努嘴,示意其往一侧瞧。
  赵四顺应一瞧。
  呵!竟是一本《金风玉露一相逢》。
  赵四扬唇与莺儿竖起一个大拇指。莺儿得意退下。倒留赵四一人窝在榻上看画本。如是一去四五更,待赵四看得神智恍惚,二梦周公后,方才记起她家娘子不睡觉。
  “娘子!可愿陪天骄就寝?”赵四含含糊糊与云倾邀约,不多时,便有一阵墨香入怀。
  知来人是自家娘子,赵四心满意足地拥着云倾睡去,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再度被云倾邀约到花丛间,赵四只期那海棠花能常开不败。待二人连连数日,乘兴而往,兴尽而归,赵四已知了云倾的性子,云倾亦懂了赵四的温情。如是,二人每日互相闹着簪花描眉,烹茶品茗,挑灯读书,加之有情意绵绵丹为盟,待到了四月,已是数度红浪,脂粉同香了。
  某夜,赵四与云倾梳洗罢,同寝在锦被中,莺儿忽是敲窗,急禀:“姑爷,含烟她刚刚留下一封书信就骑马走了!”
  “别急!”云倾支起身,欲与赵四披衣。
  赵四拖云倾入被中裹好,抓过外袍披在身上,赤足去与莺儿开门,取信。
  信封一开,借着莺儿的灯笼光看,信上只有一个字“六”。
  赵四不明其意,正欲拿与云倾。
  云倾已扶住赵四的手背,指着“六”字,软声道:“含烟去了六皇子府。”
  第54章 夫君,云倾决意去敏姐姐府上与之送别
  “那她留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赵四在融融烛火间与云倾交换过眼色。
  云倾冲莺儿递一个眼色,命其退下。转执着赵四的手,将其推入锦被中,笑着揶揄道:“平日待含烟妹妹不闻不问,怎么,含烟妹妹留下一封信,便急了?夫君可是在惦记含烟妹妹?”
  “娘子说得哪里话?”赵四拥云倾入怀,辩白道,“自那日赏花一别,我便再未见过含烟。我心中只有娘子,娘子万不能诬陷我。”
  “如是。夫君何必管含烟留信说了什么。”云倾枕在赵四怀中,轻声道,“况且,敏姐姐早与你我安排好了*,明日四月六日,与九霄一同去点苍宫。夫君莫不是不想去了?”
  “怎会?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心神不宁罢了。”赵四将柳含烟的信顺手丢在枕边。想得却是柳含烟去六皇子府的缘由。依赵四之见,柳含烟之所以回同她来朱府,完全受了柳絮儿之托。
  至于柳絮儿为何会遣柳含烟前来。早前,她只当是柳絮儿倾心云倾。但看过那日柳含烟与孙朱志赠银,赵四心底已有过新的计较,柳含烟是为了孙朱志而来。
  只是,这推断有一处蹊跷。那便是孙朱志走得那日,柳含烟并未舍得走,反倒是留下来,为了端王妃之位威胁云倾。
  思及柳含烟的威胁,赵四想到了那日柳含烟曾赠了云倾一册书。
  知云倾与含烟的羁绊远比自己想得身,赵四瞬间静了。闭上眼,拥住云倾,赵四一心等天明。不想,闭眼不过一盏茶,窗框又被敲响了。
  “姑爷!姑爷!九霄坛主来了!”
  “她怎么来了?”赵四欲起身。
  云倾抬臂压住赵四的锁骨,冷声道:“让九霄坛主等着,便说,我说的,时辰到了,我们就会启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可。”莺儿隔窗,急急道,“九霄坛主急得很。她说,姑爷今夜若是不听她讲,以后怕是哭也来不及。”
  “今夜能出什么事?”云倾打断莺儿,“且去睡吧。告诉九霄。我们明日早起,就去……”
  “哐镗——”一铜盆砸门的声响掩盖了云倾的声线,继而是一声怒骂。
  “蛇蝎美人。之前见你,只当是云教主强取豪夺。今夜看来,却是你蛊惑了云教主,阻着她做好事,大事!云教主!你且听着,严敏府宅已经被六皇子遣兵团团围住,我出府时,六皇子正在进府。你若有良心!现在骑马赶去严敏府上,还有机会见那一大两小最后一面。你若再沉湎于温柔乡,怕是尸骨都寻不着了!”
  九霄的声音如一道惊雷,震得赵四坐直了身。赵四低头与云倾对视,见其眼底无半点异色,即想通了其间的症结——她家娘子早早便知晓敏姐姐会有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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