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四到府门时,严柳二人尚在斟酒与妇人们拜别。赵四放下云倾,扶着其在门后候了一炷香,方见严柳二人一前一后踏入门来。
  柳絮儿在前,故严柳二人一入门,赵四即先与柳絮儿打了个照面。
  赵四见来人是柳絮儿,即说明了来意。柳絮儿则端着一双略带醉意的眸子,将赵四细细打量的半晌,才笑着与赵四约酒道:“天骄,若他年能在京师相逢,我必邀你去莫家酒庄,大醉一场。”
  邀过赵四,柳絮儿又冲着赵四怀中已然醉得睁不开眼的云倾,柔声道:“多谢云倾妹妹,絮儿夙愿已了。此后山高路远,你我有缘再见吧。”
  谢过,柳絮儿将严敏让到身前,与赵四行礼道:“天骄,恕絮儿不胜酒力,不能再陪游。且让敏姐姐陪你吧。”而后,柳絮儿即快步而去,不再复回。
  见柳絮儿走了,赵四复与严敏辞行。
  严敏笑笑,道:“下月十四是个好日子。那日,骄儿你定要带上小云,九霄,去点苍宫中拜会我师父。”
  话罢,严敏即不再留赵四,只是遣人备好车马,将赵四一行送回朱府。
  赵四上马车时,命莺儿与云倾喂服了醒酒汤。待回到朱府,云倾已是醒了。
  见云倾转醒,赵四即打横抱着云倾一路回了居室,又遣了莺儿,传来香汤,二人洗过,才相拥而眠。
  因一路奔波,赵四睡得极沉。待醒来,床上亦只剩她一人。倒是床边多了两个婢子。
  赵四初只当是燕儿、喜儿。待定睛看过,才看清榻旁二人一是含烟,一是喜儿。
  “含烟姑娘怎么在这儿?”赵四揉揉眼,不敢置信柳絮儿的近婢柳含烟竟是跟在了她的身边。
  柳含烟眨眼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含烟姓柳,出身太子府,是柳家的眼睛,亦是太子的眼睛……端王殿下若愿意,含烟亦可是端王的眼睛。”
  “什么,什么端王?宴会不都结束了吗?”赵四披衣坐起,倒不避讳柳含烟。
  柳含烟召喜儿与赵四呈来面巾,绞着帕子,与赵四回禀道:“姑爷若是不喜欢端王这个称谓,含烟唤您姑爷便是。燕儿回家祭祖去了。柳侧妃与云小姐已是商议过,日后替姑爷包管裹胸布一事,便由含烟代劳。”
  “燕儿她何时回来?”赵四尚记得,燕儿即是王玉剪。
  “婢子不知。”柳含烟跪地道,“姑爷若想知道,婢子会寻人问问。”
  “不必了。”赵四摇摇头,伸手拉含烟起身,冷冷道,“此处不是敏姐姐府上,我也不是什么端王。你不必跪我。”
  “噗——”柳含烟被赵四一拉,却是笑开了。捏着帕子捂住嘴笑了半天,柳含烟才冲着赵四一叩首,煞有介事道:“规矩不可废,姑爷不让含烟跪,是姑爷宽仁。含烟执意跪姑爷,是含烟规矩。姑爷与含烟,各守各的道,方成体统。”
  “那便随你吧。”赵四不多话,站起身。柳含烟即上前,与赵四换了身绛紫色织金褶裙,上配淡紫蚕丝广袖,再推其坐到妆镜前,与其绾一个高髻,取上若干流云状金簪装饰。
  赵四问:“这些是娘子备下的吗?”
  “是柳侧妃备下的。”柳含烟含笑应,又补充道,“晨起时,含烟亦与小姐问过,她说此物贵重,与姑爷极为相称。穿穿无妨。”
  “那便好。”赵四压下心中的不自在,竭力将目光停留在镜面里。镜中人,浓眉大眼,云鬟高耸,紫光四溢,贵气逼人。倒是其微垂的嘴角,暴露了其心绪不佳。
  于是,赵四扬唇想笑。
  柳絮儿笑着劝阻道:“姑爷倒不必笑。您身份如此尊荣,何必与底下人笑。却是喜怒不形于色,才是贴切呢。”
  柳絮儿如是说着,赵四忽在镜中看到了一人影。
  “你倒是会说话。”那人影在赵四身后站定。赵四仰头去望,那人亦低头看她。
  “娘子。”赵四欲起身。云倾却按住她肩膀,挑眉接过柳含烟手中的金钗,轻轻探入赵四的发髻,软声道:“夫君待会陪云倾去见孙朱志。”
  “他回府了?”赵四尚记得朱府原就是孙朱志的祖产。
  云倾含笑纠正赵四,道:“不是回来。孙朱志是专程来与我们拜别。”
  “是与娘子,还是与我?”赵四有意同云倾打趣。
  云倾扶赵四起身,余光扫过柳含烟,认真道:“自然是同夫君拜别。”
  “是娘子与他们家有故,他如何是与我拜别?”赵四故意与云倾一问,只等其说出她们本是一体。
  不想云倾竟是转过头,迎上赵四的眸光,欲语含羞。
  “究竟是怎么了?”见云倾竟是红了脸,赵四索性挽住云倾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云倾咬唇道:“那日絮儿与夫君拜别,特意嘱咐敏姐姐,要让逆鳞教教众尽数识得夫君。如今孙朱志要上京师,云倾亦想要孙朱志记住夫君。”
  “记我作甚?”赵四不明。
  云倾弯眉道:“孙朱志记住了夫君,才会有机会酬谢夫君。絮儿已是谋划好施恩与她,夫君安心承情便是。古话道‘时人不识凌云木,待到凌云始道高’,如今这孙朱志,正是快要长成的凌云木。”
  “是吧,含烟。”云倾把话头递给柳含烟。柳含烟应声道:“小姐说的不错。我们此举,就是为了替姑爷早占凌云木。”
  “你们倒是会想。”赵四看着云倾、柳含烟二人皆不似在说笑,忍俊不禁,道,“没有凌云志,占什么凌云木,你们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53章 娘子!可愿陪天骄就寝?
  “姑爷多虑了。小姐一心为姑爷谋划,怎会有事瞒着姑爷。倒是姑爷,虽不爱言语,却心绪颇重。”柳含烟赶在赵四搭话前抢白几句,有嬉笑着与云倾讨巧道,“小姐可是准备去见孙朱志了?且交给含烟,含烟定与小姐办得妥妥的。”
  “什么小姐不小姐。含烟,你是絮儿的亲妹妹,便也是云倾的妹妹。你日后唤我云姐姐便是。”云倾浅浅与柳含烟一笑,柳含烟竟是红了眼,捏着帕子擦了半天。直到云倾出手,拈着帕子要与含烟擦擦,含烟方才收起帕子,挤出一抹笑,讪讪道:“都是被沙子迷着了眼睛。小姐莫怪。”
  “都说了不能叫小姐。”云倾佯怒。
  柳含烟朝赵四身后躲了躲,嬉笑道:“称端王妃亦是一样的。”
  “还是不要太招摇。”云倾冲柳含烟摇摇头,柳含烟即改口作“夫人”,转而扶上云倾,引赵四去主堂见孙朱志。
  三人到主堂时,孙朱志已在堂中静候。待柳絮儿迎赵四、云倾坐上主位,即伴着脸与孙朱志道:“孙解元此去京师,道途遥遥。我家夫人,与令尊有故,特有一物要赠与解元,还望莫要推辞。”
  “朱志谢端王恩典。却不知家父是与哪位夫人有故?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端王府此番助我,他年朱志定报端王府知遇之恩。”孙朱志朝柳絮儿跪下,并不看赵四、云倾,只当她们是端王府家眷。
  云倾见状,即道:“孙公子何不抬头看看我?”
  “你。你是朱姑娘?”孙朱志望着云倾,瞳孔微缩,待目光扫到赵四,即再度叩首道,“原来赵姑娘亦在此。哦,不不,不是姑娘。是夫人。”
  孙朱志连连改口,惹得堂上三人互相递了一个眼色。
  赵四道:“孙公子,起来吧。”
  喜儿即上前扶孙朱志起身。
  孙朱志一被扶起,即问:“赵夫人,朱志将行,可有话要说与朱志?”
  “娘子?”赵四把话递给云倾。
  云倾莞尔。
  “若是有幸入仕,定要做个好官。若是有意平反,定要悉心忍耐。含烟,且将你要赠出之物拿来。”
  “是。”含烟上前递与孙朱志一本名册,又交与其一根金钗,十余张银票,嘱咐道,“此去京师,你人生地不熟。我是飞鹏银庄柳家小姐。你凭此簪去银庄,即能支到银两。至于这本名册,是柳家在京师的根基。孙公子此去京师,若是遇事,翻翻此册,定有转机。”
  “当真?”孙朱志接过金簪看了看,当即还与含烟,冷冷道,“如此贵重,朱志实不敢受。”
  “你!”柳含烟恼怒。
  赵四起身,与孙朱志一躬身,打圆场,道:“孙公子莫要忌讳这些俗礼。我家娘子既有意赠你这些,必然是将来用得着。你若不喜,且先收下。待日后我们逢难,你来接济我们一二亦可!”
  赵四话音一出,云倾、含烟、孙朱志三人面上皆有异色。
  云倾轻唤了声“夫君”。
  柳含烟则愈发恼怒,不悦道:“姑爷千说万说,却万万莫要诋毁我柳家。我柳家怎会落难,还要由孙公子这么个书生搭救?”说到尾处,柳含烟胸口剧烈起伏。孙朱志则一反常态,上前拜谢道:“如是,朱志便收了!他年夫人若有落难之时,朱志定全力以赴。”
  收罢,孙朱志即辞行,快步而去。含烟则撺掇着云倾携赵四一同去院中看看春时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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