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嗯。”举伞人应了一声,“我正是蒋三虎。”
  赵四跟着蒋三虎走进屋舍,一入屋,便见眼前挤满了吃酒看戏的男人。戏台上,有一群女子在赤足起舞,飞扬的裙带,迷住了不少人的眼睛。
  于是,赵四转身要走。
  蒋三虎拦住,不悦道:“天骄楼今日开张,赵爷不坐坐便要走,岂不是在说,我们天骄楼不如玉露楼。”
  “我娘子在等我。”赵四语调变得平静。平静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看来赵爷终究是不够勇猛呢。这样吧。赵爷换身衣裳,陪我到天骄楼临窗的隔间坐上一夜,一夜之后,我助你摆平家务事。”蒋三虎转身先行。
  赵四看着蒋三虎渐行渐远,一咬牙,快步跟上,道:“我答应你”。
  赵四答应蒋三虎时,只当蒋三虎是要用用她赵天骄的身份,去挫挫金风阁锐气。
  不想,她一上二楼,蒋三虎便引她入内室,携四个女婢,与她从头到脚换了个干净。
  换时,蒋三虎与她留了中衣。待一身拽地外袍上身,广袖上竟是龙纹,赵四瞪大眼。
  蒋三虎却与她道:“赵爷,记住喽,从现在起,你就是端王了。如果你不知道端王怎么说话,你就不要说话。只要我不说停,你就一直坐着即可。”
  “好。”赵四点点头,只觉嗓子有些干。
  干着嗓子跟着蒋三虎一步一步走进一间满是朱玉金石的隔间,赵四如约落座在窗边。
  蒋三虎陪坐,却不说话,只是举着一面镜子,不停看自己脸上的伤疤。
  看得多了,蒋三虎开始笑。笑得久了,蒋三虎又将铜镜摔在地上,指着赵四怒骂道:“你和你皇兄说了替我复仇,我听信了你们的话。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你们呢。一个只知道躲在京师的端王府内闭门谢客。另一个只知道在禁宫内装疯卖傻,便是儿子都被太子毒害了也一动不动。你们真是让我寒心——”
  赵四只当蒋三虎骂得是端王,所以不吭声,只是伸手去摸玉案上的瓷杯。便是这一摸,赵四听到了铁剑出鞘的声响。
  继而,寒光一闪,一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举剑,凌空与她刺来。
  第29章 若不是遇到我,你这辈子也不会开窍
  “呼啦——”
  蒋三虎甩袖熄灭了隔间中的烛火。
  “噌——”
  赵四在黑暗中,靠着本能,夹住了刺向她脖子的剑。
  用剑人下的是死手,但赵四却无端自信,她若弹指,定能将指尖这把剑崩断。
  赵四正欲崩断,却听蒋三虎冲那黑衣人拱火。
  “来得好呀。夜闻钟。”蒋三虎状似疯癫,“杀掉他!杀掉他!杀掉她,我就领你去见六爷,给你想要的东西。”
  “好!”黑衣人弃剑,连抛三发铁镖。
  “嗖——嗖——嗖——”
  赵四后仰躲开两枚,第三枚正中她脖下金镶玉。暗忖着金镶玉若是坏在此处,定会伤了云倾,赵四后悔莫迭。
  不想,迎面竟是一把白灰。
  赵四只觉意识一沉,仰面倒下。
  赵四一倒,阁中烛火顿时亮起。
  蒋三虎慢步朝赵四走来,俯下身,取出那块带着“景明”二字的金镶玉,抛给黑衣人,道:“有人假冒端王,被你发现。已当场斩杀。这是那人身上的信物,你交与六皇子,让他追寻真凶便是。”
  黑衣人领玉而走,蒋三虎取玉棍,支开隔间木窗,又命婢子再奉上一把宝相花螺钿铜镜,一边自照抚弄鬓边的芙蓉花,一边与倒在地上的赵四调笑道:“想不到赵爷竟有如此好的身手。便连天下第一刺客夜闻钟亦不是你的对手。”
  “哼。”赵四冷哼一声,不欲与之说话。
  蒋三虎倒不在意,反命女婢呈上一木盒,端在赵四眼前,俯身亲自打开。
  “妾身借赵爷一块玉,便还赵爷一块。如何呀?”蒋三虎勾出一截红绳,拉出一块金镶玉,拴到赵四腰上,起身道,“赵爷不必担心,妾身说到做到。昨夜说管你家务事,方才已遣了小童去迎你娘子云倾姑娘过来。我们且一同等等吧。”
  说着,蒋三虎坐在窗边,开始饮小口饮茶,独留赵四僵躺地板上,不闻不问。
  不知过了多久,婢人回禀“云倾娘子到了”,赵四眸光一亮,蒋三虎则冷哼一声,嗤笑道:“当真是新婚尔燕,不过是听说人来了,便欢喜起来了。”
  “可赵爷,你又知道你家小娘子多少呢?”蒋三虎扬手把青瓷茶碗摔到地上。
  一时间,瓷片四溅,恰好溅到了来人的鞋面。
  赵四看一眼那绣花鞋面,就知来人是她娘子,云倾。
  赵四挣扎着,想与她娘子对视,不想云倾竟是直接朝她走来,扶住了她。
  “蒋夫人。云倾来带夫君走。”
  云倾的手扶住了赵四的后腰,眸底不掩忧色。
  “走?”蒋三虎眼白翻到天上,“云倾姑娘来了就想走,可是将我这天骄阁,看作你玉露楼了?”
  “那蒋夫人意欲何为?”云倾顿住脚。
  蒋三虎喝退众婢,关窗合门,挑眉道:“妾身自然不想做什么!妾身只想知道云倾姑娘想做什么。这世上,嫁一次,嫁两次的人很多。但如姑娘这般蹉跎的倒是当真少见。”
  “云倾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云倾扶赵四的手紧了紧。赵四顿时明白,蒋三虎说得是真的,蒋三虎当真是运气的旧相识,云倾也当真嫁过几次。
  “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初见时,是妾身跪在姑娘脚下。那时,妾身尚记得姑娘臂上有颗守宫砂。如今,姑娘新人换旧人,却不知,那朱砂是否殷红如故呢?”蒋三虎作势朝云倾伸出手,欲掀起袖。
  云倾侧身避过,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与夫人何干?”云倾双颊飞红。
  蒋三虎“嘿嘿”笑上两声,斜靠在窗边,大有云倾不让她瞧瞧,她便不允二人离去的意思。
  不过,蒋三虎嘴上却是含笑道:“没别的意思。妾身就是想看看。”
  蒋三虎说着“想看”,眼神却是彻底黏在了云倾身上。
  云倾不甘示弱,抬眸与蒋三虎对视。电光火石间,一人眸清如水,似云间冷月,一人眸情烈焰,似浴火焚身。
  云倾与之对峙过两三个回合,蒋三虎忽将视线落到赵四身上。
  云倾不悦,侧身挡住赵四,抬腕欲了蒋三虎折辱她的心思。
  不想,蒋三虎竟是意兴阑珊。
  “罢了。若是不愿,你吞下这枚丹药,便先行回。待半个时辰后,妾身亲送你夫君回家,如何?”蒋三虎翻手从茶案的抽屉中取出一枚药丸,展与云倾。
  云倾看赵四一眼。
  蒋三虎步步攻心道:“怎么,云倾你不相信我?”
  云倾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蒋三虎抚掌称绝。
  “好样的。不愧是名满京师的云倾。你可以走了。”蒋三虎给云倾下了逐客令。
  “好。”云倾应下,点足吻过赵四,又将其缓缓扶坐到蒋三虎对面的软座上,轻声道,“夫君,我等你回来。”
  话罢,云倾快步离去,赵四看得胸闷至极,眼眶欲眦。
  蒋三虎见状,命婢子上前朝赵四面门泼了一杯凉水。泼罢,赵四顿觉喉间一松,浑身的气力也流了回来。
  “呼。”赵四呼一口气,欲骂蒋三虎。
  蒋三虎举起铜镜,挡住赵四的视线,抢言道:“怎么,不过是让你家娘子先走了几步,你就舍不得了?这就舍不得了,待会儿,你再回家,又要如何是好呢?”
  “你做了什么?”赵四悔不当初。
  “我呀!送了她一颗‘情意绵绵丹’。”蒋三虎收起铜镜,站起身,示意赵四跟她来,“那药丸没什么副作用。只不过让她坐也思君,行也思君罢了。”
  “什么意思?”赵四跟着蒋三虎起身。
  蒋三虎领赵四穿过长长的、挂着仕女图的长廊,恨爹不成刚道:“怪不得说人与人之间,就看一段缘呢。想来,赵爷你若不是遇到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开窍了。”
  “开什么窍?”赵四走在长廊里,只觉长廊两侧挂的画像都异常骇人。骇人到,若说毁了容的蒋三虎只是能止小孩夜啼,那这长廊上的画像便是要将男男女女敲骨吸髓。
  “开风花雪月的窍呀。”蒋三虎得意地伸手抚过近手的妙画,软声与赵四道,“不过有情意绵绵丹,一切都没有问题。你只需好好练习便是。这情意绵绵,最忌一曝十寒。”
  “我还是不太明白。”赵四摆正脸,不再去看墙上的画。
  蒋三虎甚是可惜道:“唉。怎么说呢。老话说,夫妻打架是床头打,床尾和,想想,两个人打来打去,哪有山清水秀有趣?”
  问罢,蒋三虎又恐赵四听不明白,径直摊牌道,“你若能让你娘子知道长夜难熬的滋味,她自然也就舍不得把你这块大肥肉推给别人尝喽。知道为什么有味名药叫‘寡妇床头灰’吗?就是因为,新妇那床摇得猛。这就是赵爷你以后要专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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