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四饮得越多,左右宾客看赵四的眼神愈奇。
  待赵四神清气爽的与一耄耋老翁对饮了七八杯,神色不变后,老翁捋捋垂膝的花白胡须,拉着赵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几圈,又将燕儿手中的酒壶与自己对换,与赵四满上,邀赵四对饮。
  老翁道:“为了今天的好日子,新姑爷再来一杯!”
  “多谢。”赵四仰头饮罢,酒光浮动,尽显风流。
  老翁盯着赵四唇角,确定其以偷偷将酒水倒在袖中、偷偷将酒水换作白水等法子偷奸耍滑后,遂哈哈大笑,先道:“唐突了!唐突了!老夫活了快九十岁,第一次遇到像赵公子这么善饮的人。”
  后又将一块木牌放在赵四手中,按屈赵四四指,助其收好,口中连道:“也罢也罢,老夫我精于酿酒,今日喝了姑爷喜酒,他年姑爷来老翁酒舍,老翁请姑爷一坛八十年的状元红。”
  “有机会一定!”赵四展眉而笑,转身去别桌,心道,这老头也是坦率的可敬。
  不想,她一转身,那老翁又是拉住了她的袖口。
  “等等,老夫有一事想问。”
  “且说。”赵四先与对桌谢罪,转身待老翁细说。
  老翁单刀直入。
  “姑爷可是识得端王?”
  “端王?”赵四依稀记得,方才云倾与她提过端王。准确说,是提过端王那场盛世喜宴。
  赵四心道,她前尘尽忘,多听着市井传说,或是能与云倾多些解闷的闲篇,遂追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嗯嗯!”赵四的称呼让老翁很得意。悠悠再捋两下须,老翁有意拔高了声音:“端王生而善饮,十岁便自称酒仙。老夫见姑爷和端王年纪不相上下,若有机会,或可做个酒友。”
  “竟有这等事!”赵四想的远。
  赵四仔细掂量过她若是能以酒为名,攀上端王路子,于她于云倾皆是一桩好事,瞬间热血上头。
  “端王何在?”
  “端王。端王或是不久就会来咱们岑州吧。咱们岑州是六皇子的封地。六皇子下月生辰,端王或是会与太子一同来为六皇子庆贺。”
  赵四心道,太子听上去比端王厉害,她或是还可以试试太子门口。
  赵四问:“太子为什么会来?太子善饮酒吗?”
  赵四问罢,席间人大笑不止。笑声紧了,就有好心人与赵四说道:“六皇子与太子是一母同胞,自然要与六皇子庆生。至于端王为什么会来。端王,嗯。听说宫里那位不行了。搞不好,端王以后是这个!”
  好心人拉过赵四,暗暗在怀中与她竖了个大拇指,示意端王搞不好会做皇帝。
  赵四皱皱眉,感觉这路子难走了。
  是了,选端王,怕太子登基。
  选太子,又怕端王翻盘。
  难!难!难啊!
  赵四为自己出师未捷,掬一把英雄泪。
  吃酒的好心人冲赵四骂骂咧咧。
  “干他娘的。老子死了,底朝天。是爷们就是干!你莫要怕押错宝。你要是知道压哪对,菜市口怎么会杀得人头滚滚?哈哈哈哈哈哈。”
  吃酒人笑得狂放,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别是个疯子。”
  “这就是吃蒙酒,说蒙话。”
  “八成是个骗子!”
  ……
  众人的议论惹恼了吃酒人。吃酒人站起身,拍案和周遭叫板。
  “怎么!你当老子说瞎话?老子是县老爷的外甥女的外父的小娘舅,咱岑州城第一刽子手!”
  赵四仔细听着,也记住了吃她喜酒的有岑州第一刽子手。
  燕儿见这厢闹开了,立刻召来几个女婢替赵四致歉,道“我家姑爷不胜酒力”,转将赵四扶出喜堂,一路搀送到一栋邻水,二层小楼上。
  赵四由燕儿搀着上楼,步步将梯板踩得“吱扭”作响。
  等行到喜床前,赵四才看清云倾用的是细工精雕的木床。
  赵四不知是什么木,只能看清那镂空的木板层层嵌套,将她的云倾藏在木板最深处。
  赵四躬身进去,先是看到云倾那绣了金边的裙角。
  “云倾。”赵四低声唤,先亮明身份,“我是赵四。我,我是来。”
  赵四自是知晓她是来洞房的。但烛火莹莹,她只道“洞房”二字烫嘴,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
  赵四寄希望于云倾出马。
  奈何云倾不解风情。
  二人隔着喜帕对视片刻,赵四摸不着云倾底细,殊不知云倾在喜帕内竟是将她之窘迫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僵持着。不是二人与彼此较劲,而是二人各自对付自个儿。
  直到云倾拿定主意,先问赵四。
  “夫君且说说,自己是来做什么呢?”
  赵四嘴笨。
  “我。我来看看娘子。”
  “娘子便是用来看得吗?”云倾好似憋了火。
  “我。嗨。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四四处张望,倒是在云倾第二层的隔板的木桌上,看到了喜称。
  赵四转身取喜称,挑去云倾的喜帕,再在云倾回神前,握住云倾的手,俯首沾上其朱唇。
  云倾先怒后笑,终了竟是勾住了赵四脖颈。
  赵四心道,这个动作她熟悉呀!立刻麻溜将她的亲亲娘子打横送到榻上,又赶在云倾说话前,咬着云倾的耳朵,和她私语道:“为夫怎么会不知道娘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娘子,娘子是用来敬,用来爱的。”
  第11章 娘子,这书当真不是你该看的
  话罢,赵四又亲了云倾几口。
  “你!”云倾作势要打,待指尖到了触到赵四面颊,又娇嗔着点点赵四眉心,数落道:“油嘴滑舌,却不知是从哪里学来了的。”
  “定是,定是从娘子这处学来的。”赵四曲肘,伏在云倾上方,煞有介事道,“我自记事起,也就和娘子你多说过几句话。娘子你若是听不惯,定是我将你想说的话抢去了。”
  “那又如何?”
  “那娘子就只能静听我说。”赵四拔下云倾的金簪,替她除掉头上的发饰,间隙间,将敬酒时诸事一五一十说与云倾,又将自己有意攀附端王、太子一事,和盘托出。
  赵四说时,一直留意云倾神色。于是赵四发现,轮着她提及端王,云倾那双美目即灿若繁星,轮着她提及太子,云倾那美目瞬间即流光尽散。
  赵四料想云倾对端王有好感,当即跟着云倾押宝道:“等端王来了,我便去寻他拼酒,娘子以为如何?”
  “噗——傻!”云倾伸手抚上赵四的面颊,抚了又抚。
  赵四只当自己又闹了笑话,瞬间红了脸。
  不料云倾竟是双眸笑成两道月牙,轻轻道:“夫君当真是好计谋。可惜端王她不爱饮酒呀。”
  “那他如何能成酒中仙?”赵四没忘老翁的话,当即将木牌递给云倾,“这木牌的主人说话也不做真么?”
  云倾接过木盘,举高看看,美目眨了眨,犹豫二三,才与赵四交代道:“这是贵物。夫君以后莫要招摇,随意递与旁人。”
  “这是什么?”赵四望着木牌若有所思。
  “是莫家酒坊的信物。若我猜的不错,方才夫君见的那老翁该是莫家酒坊坊主莫愁。”
  “莫愁?听着不像好名字。”
  “是啊。说他姓莫,天下人都称他作‘鬼见愁’,说他名愁,他酿出天底下最出挑的名酒‘忘忧’。夫君此番结识了他,委实说不清是福是祸呢。”云倾轻叹一声,将木牌塞回赵四手中。
  赵四将木牌收好,打趣道:“娘子莫怕。高低是个酿酒的。下次他再来,我与他多喝几杯便是。”
  “倒是端王。不爱喝酒的端王,他如何成酒仙的?”赵四将话头扯回到云倾欢喜的端王身上。
  云倾莞尔。
  “酒仙啊。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与端王并非自幼相识。不过我早前有手帕交,曾在端王府上,和端王斗酒。端王自言,酒色伤身,不喜饮酒。”
  赵四做合理推断:“那娘子的小姊妹定是胜过了端王。”
  “不,夫君猜错了。絮儿她输了。”
  “这。”赵四只当云倾诓她。
  云倾摇摇头,笑意延到了眉间,道:“谁能想,端王虽厌于饮酒,却精于饮酒呢。他们皇家事,兄弟阋墙。云倾也是听絮儿说,才知晓端王少有谋略,恐酒醉在宴席间露出马脚,才小小年纪,耍凶斗狠,练就了一身不醉神功。”
  赵四想把自家娘子了解得更多些。依赵四当前的小脑瓜所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无非是多了解了解其挂在嘴边的人。
  于是赵四选择追问。
  “那絮儿呢?”
  云倾笑意滞在了脸上。赵四多看几眼,竟隐约觉察到云倾要哭了。
  得!捅马蜂窝了!
  赵四见记起了今夜是她与云倾的洞房花烛夜,后悔不迭。
  好在云倾的金豆豆只是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又复归到眼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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