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啊啊，这一切究竟是多么荒诞，多么怪异——
明明她召唤的是神明，降临的却是怪物。
明明祂拥有着无尽的力量，却心甘情愿的臣服于自己。
明明是骨架铸成、无血无肉的荒神，却在谋求【爱】——
多么可笑啊！
“好啊……我会将我自己献给你。”
五月姬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眼前的怪物，她贴近了怪物的身躯，用双手环抱住了祂那能够称作脖子的地方，主动迎上了那宛若尖刺的骨头：“将我的爱、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都献给你作为贡品。”
那空洞的眼眸和心灵早已不知爱为何物，尽管如此，五月却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献祭。
“助我讨伐仇敌！为我降下灾祸和诅咒吧！”
她弯着眼睛，语调甜蜜而轻盈。
“这样——我就会爱你。”
漆黑的怪物小心翼翼的环抱着那即使染上了污浊却依旧笑靥如花的少女，饿者骷髅就这么将五月带入了祂由血肉尸骸所堆积的城池中。
明明是这样诡异的一幕，却又让人感到凄美，竟一时间让人分不出到底谁才是怪物，谁才是带来灾厄的存在。可在那丑陋与美艳交织的视觉冲击中，所有人都没有移开眼睛，或许大家都很清楚，【这并不是我能看的东西】，却也依旧不能移开视线。
明明很可怕，却又在闪耀着。
这一幕结束了，舞台与观众席再次被幕布分隔开来。
在这极致的氛围消散之际，所有人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迟来一步的肾上腺素也终于开始升高。
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因为刚刚的演出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雪步的粉丝们甚至都已经感动到了眼睛湿润的程度，可尽管如此，他们仍旧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自己影响到剧场的秩序。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没有因为冬季公演的事故而放弃演戏，也没有因为受伤而一蹶不振，他刚刚的表现就足以证明。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廖雪步再一次回到了舞台上，他将会一直闪耀下去。
舞台很快再次被布置好，下一幕的剧情来到了朝廷这边，天皇正为击杀了平将门而大办宴席，之后击败泷姬和饿者骷髅的大宅中将光国和山城光成二位阴阳师也是在这一部分出被引出。
这是一段难得可以让观众们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的剧情，雪步算过，这一幕为以后的表演预留了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
然后，就是最后一幕了。
从舞台上下来后，雪步就一直安静的坐在化妆镜前冥想着，脑内预演之后的剧情：两名阴阳师受天皇的命令前去讨伐泷姬和饿者骷髅的场景。
这份集中力为他单独开辟出了一个世界，就连根地也没来打扰，可忽然，一道极其突兀的声音出现在了化妆间的门口，这是雪步相当熟悉的声音。
“对、对不起！您真的不能进去！我们的公演还没结束，我不能让您干扰演员们！”
门口传来女人的冷笑：“什么叫干扰？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家孩子的状态，再顺便检查一下你们的舞台道具，我的雪步他之前可是因为你们的过错从舞台上掉下来了，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可这不合规矩……您还是回观众席去吧，后台是不向观众和家长开放的！”
听到这里，雪步不可能还不清楚外面那个正在为难自家前辈的女人是谁，他站起身，在根地担忧的视线中摇了摇头后独自走向了化妆间的门口。
守在门口的前辈看到雪步出来更加为难了，雪步朝他点了点头，“抱歉前辈，我会处理的。”
“雪步！”
天宫希莉娅莹紫色的眼睛亮了亮，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雪步受伤的额头上：“快让妈妈看看你的伤，我带了很好用的遮瑕，绝对会让你的脸看不出一点点伤痕……”
雪步轻松躲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母亲，你不该来这里，这是重要的后台，演员和道具组准备的时候都不应该被打扰，你出现在这里会影响到大家的表现。”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妈妈只是担心你啊，你受了伤，上一次也没演好，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天宫希莉娅微微皱了皱眉，但出于此时在剧场中，而雪步之前又完成了那样完美的表现，她并没有发火，反而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
但显然，她并不是那种被雪步说两句就会离开的人。
“你很努力哦，真不愧是我的雪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回到舞台上，毕竟我天宫希莉娅的儿子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被打倒。”
银发女人弯着眼睛注视着这个令自己感到满意的作品，像是喝醉了一般的喋喋不休，“你一定要向大家证明，我的儿子和我一样优秀，我们绝对绝对要让你爸爸后悔……”
说着，目光再次触及雪步额头上的伤痕，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惋惜，“就是脸上多了点瑕疵，但是没关系，只要妆厚也能够遮住……”
“母亲。”雪步打断了她的独自沉醉，他与这个和自己身量相仿的女人对视着，冷静的回应道：“我并不是因为你才回到舞台，我也不会为了你而站在舞台上。”
天宫希莉娅的脸色顿时变了，瞪视般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语气中透露出了浓浓的威胁：“你在说什么……？妈妈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为了你而表演，我也不想成为天宫希莉娅的附庸。”
雪步满足了她的要求，下一刻这个优雅美丽的银发女人便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说？！不为了我你还想为了谁！？”
莹紫色的双眸在这一刻暗了下来，女人喋喋不休道：“难道你想要摆脱我去你爸爸那边？真可惜，你永远也做不到，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是我生下了你！是我将你当成继承人抚养长大的，是我没有抛弃你……”
“……你不会和你爸爸约好了要去滑冰吧！！”
仅在一个问句后她便掐住雪步的肩膀，疑神疑鬼、歇斯底里的吐露出了心声，“不行，我不同意！你已经是妈妈这边的人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我绝对不同意那个男人再把你抢走！雪步，你是我的孩子！”
身后能感受到同伴们担忧的视线，银发少年只是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神情癫狂的母亲说道：“母亲冷静点，听我说。我说这些也不是想在你和父亲之间做出选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回到尤尼威尔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和天宫希莉娅一样优秀的演员。
“我想要超越你，超越更多厉害的演员。”
“我不想成为你和父亲梦想的延续，我想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我想把握自己的人生，我想为自己而活。”
在他的剖白下，天宫希莉娅愣怔着平静了下来。
“母亲。”雪步就这样平静的注视着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释然的朝着对方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和父亲赋予了我生命和才能，但未来，我想要靠自己去掌握。”
“母亲的青木直美演的非常出色，想必在天满叔叔的帮助下也一定会继续以这样方式频繁活跃在大众视野里。”
青木直美是天宫希莉娅出演的电视剧《恶之花》中的女主角，她也凭借着这个角色拿了不少奖。
“所以，母亲也要为自己的梦想而活，你早就不是【黄昏的露奈】了。”
银发女人的眼泪在看到自己孩子的笑容那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忽然觉得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陌生极了，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步。
脑内下意识开始检索起了与雪步相关的记忆，它们大多数都是她为这个孩子铺路，教导这个令人不省心的孩子的场景。
可是……真的是他不让人省心吗？
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雪步的笑脸。
明明她记得很早的时候，她的雪步也是会哭会笑的。
银发女人美丽的面容在这瞬间变得苍白，她像是被什么深深的用力的钉在了原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任凭眼泪从脸颊滑落。
“雪君，新的演出服准备好了。”
身后传来了根地的声音，雪步朝着自己呆站在原地的母亲点了点头。
“母亲，回观众席吧，天满叔叔在等你。你们今天是来看尤尼威尔公演的对吧。”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再次抬眸时眉眼间带上了自己也尚未察觉的恣意。
“我会和【amber】一起带给你们最棒的演出。”
…
……
后台，两个已经换好新的演出服的少年正在等待上场，银发少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在垂眸的那一刻，他目光一滞，随即便局促的移开了视线。
“这个真的要戴着吗，不戴不行吗？”
紫发少年噗嗤的笑出了声，目光扫过对方胸口的假胸，有些幸灾乐祸，“我倒是觉得挺符合泷姬的人设，哎呀真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演的是饿者骷髅，我都想垫垫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