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现在却好像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同时，也能够纵观整个舞台。
舞台的广阔，舞台道具的状态，音箱的声音，聚光灯的亮度，观众们的视线全都最为清晰最为直观的反应出来。
该怎样走位，做出怎样的动作，发出怎样的声音，露出怎样的表情才最能够把控舞台、夺走观众的目光，全都一目了然。
好厉害……继希前辈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世界吗？他不由得感叹。
同时雪步也知道，这仅仅只是证明自己站上了和立花继希相同的舞台，只是获得了挑战对方的入场券，想要打败他仅凭这种程度是不够的。
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掌控舞台与观众。五月姬成为泷姬的转变必须更加狂暴更加绝望，他必须把不讲理的痛苦与恐惧以最强烈的形式传达出去。
而促成她如此转变的。是将梦想与理想填充给她，却又一并将其带走，留下她独自一人的父亲。
在这一刻，雪步想到了太宰治。
他的脑海中，他的眼前不再是只有舞台和自己，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黑发男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舞台上，他的身影萧瑟寂寥，眼神却无比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该要以什么为目标继续活下去？】
雪步能懂泷姬的心情。
那个明明答应了他，却又反悔而独自赴死的太宰治就曾让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只是，和泷姬的状况不同的是，这样的展开早就被雪步所预料到了。
毕竟，他从对方的血肉中诞生，又被他带在身边教导，太宰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到底有多么珍视【廖雪步】这件事，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雪步提前向【书】许下了愿望，可为此，他也必须献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为祭品。
求你让太宰治活下来，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哪怕要献出我的性命。
但【书】却知道，雪步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他的性命，而是构成他人类的那一部分。
只要将它们剥夺，出现的局面将会是唯一的——怪物会因此诞生。
“这、这太疯狂了……和彩排时完全不一样……”
“不对吧！廖雪步居然临场擅自改动了剧本？！”
“但是，这家伙也太强吧……”
“明明让人感到可怕和讨厌，又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陆陆续续有人发出小声的议论，他们的面色无一不是苍白且感到畏惧的，在对这个肆意改变舞台氛围的家伙产生埋怨的同时，又不禁叹服着。
那美丽纯洁的公主五月成为了被仇恨与怨恨染得漆黑的怪物泷夜叉姬，可就算是这样看上去混沌到的极点的雪步，在根地黑门的眼中也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那炽热的、明亮的火焰在他的胸口灼灼燃烧着，它的温度足以点燃根地黑门的五脏六腑。
啊，或许也并不只在此刻，他的身躯，他的灵魂，恐怕早就被对雪步的爱意给燃尽了。
他还记得与廖雪步的初次相遇，【amber】76期生一共30人的新生队伍，他只用了一眼就从人群中锁定了他。
国家级别的花滑运动员和知名歌剧女演员的儿子，名门后代——廖雪步。
自带光环的出身，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被精细打磨过的舞蹈力和歌唱力，尽管看上去有些难相处，但【amber】中这些自诩天才的家伙们哪个不像他这样呢？
在暗处打量着雪步的紫发少年露出些许恶趣味的笑容来，果然还是想看看这个面瘫的家伙露出些更有人情味的表情来啊。
就这样，手握剧本的根地黑门无视了不停强调自己是76期生首席的椎名香取，头一次动用私权将自己和雪步点为了新人公演的两名主演。
一个月的排练结束后，他所期待的新人公演终于开始了。
可明明是最为期待的舞台，他却久违的感到了无聊。
这份无聊并不是因为廖雪步的演技不好，而是演得太好了，卡娜莉亚像是从他的剧本中走出来的真正的女性那样，眼神、姿态都和他在围读会时期和雪步交流的一致。
在那一瞬间，根地黑门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不是这个名为廖雪步的演员，而是究极的舞台之人真正的姿态！那是就连立花继希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完全摈弃了一切仅为演绎而生的身体才能够与任何角色相融合，那是能够被任何角色所填满的无色容器。
可根地黑门想看到的并不是这个完美到了极点，将所有可能性扼杀了的提线木偶，他想看到的是最真实的廖雪步所演绎出的最真实的卡娜莉亚。
于是，他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行动，他的心愿也在舞台上得到了满足。
根地黑门一向不爱在舞台上出风头，比起自己演绎角色成为人群的焦点，他更喜欢待在幕后，完成一个角色和打造一个完美的舞台相比，明显是后者更有成就感也更具挑战性。
他为舞台而生，为了舞台，他也什么都能付出，也什么都能够放弃。
这是头一次，他因为私心成为了主角。
也是头一次，他为了私心破坏了本该圆满的舞台。
对于根地黑门而言，舞台就是他的一切。
如果有朝一日，他要为了某个人而放弃只为舞台而活，那一天到来的瞬间也一定意味着舞台之人根地黑门的死。
他看到了舞台上的银发少年露出了愣怔且慌乱的神情，神明为他塑造的躯壳在那瞬间出现了裂痕，展现出了那美丽纯粹的内里。他的视线在那一刻被吸引了，他的情感在那一刻被左右了，早在那个时候，根地黑门就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自己的慢性死亡。
逃避与女性接触，害怕失去才能？这些说不定都只是借口，他难以忍受是雪步为了他人而陷入焦灼的情绪，感到痛苦的是爱上了雪步而变得无法专注创作的自己。
【我会成为你的死神，我会成为点燃你生命的火焰。】
但是，雪步却这样说了。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听到雪步的答案，他们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被囚禁在高塔中孤绝无助而渴望以死解脱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但是、但是——
【但果然，一个人肯定会寂寞吧。】
【我们会一同死亡——】
【然后重生。】
啊啊，雪君你这个大笨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话相当于殉情宣言，是真的会让人当真的啊！
“都已经让我开始感到期待了，不是吗……”紫发少年轻声的说着。
他心中的恐惧早已消散，因为他知道，雪步是不会说谎的。
我们会一起赴死，然后一同重生。
在每一个舞台上。
永远，无数次的。
……
第171章
仇怨在呼啸的狂风中破茧成蝶, 天空晦暗无光，云层被压得极低，就连那一向皎洁的月亮也被这不祥的氛围染成了宛若彼岸降临般的深红。
强烈的怨恨使得空气都变得浑浊冰冷, 伴随着“咔嚓咔嚓”骨架碰撞的声响，由亡骸堆积成的巨大骨架遮住了天空中的红月，也将骇人的影子投射在了五月姬身上。
巨大的舞台道具——饿者骷髅那空洞洞的眼眶朝向了跪在地上的银发少女, 与此同时降临在舞台上是祂神力的载体——
那是一个努力学习着、模仿着人类行为的怪物。
气温在这一瞬间仿佛来到零下，根地黑门被精心设计的出来的舞台服装所包裹，就连摆臂和走路的姿态也会使得他服装上的模拟骨骼构造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紫色的长发凌乱的遮住了一只眼睛和半张脸上的图腾，不详的黝黑身躯上布满了暗金色的符文, 那些骨头早已突破了皮肤的束缚，附着在身躯上, 这恐怖的姿态令人想到战场上被万箭射中死去的士兵。
祂像是人类一样，朝着五月走来。
祂每一次抬手都使得风中回荡着尖锐的哀叫声, 祂的每一次迈步都使得空气中原本就浓重的不详更为强烈。
出现在五月面前的，无疑是真正的荒神——【饿者骷髅】。
可是祂的右眼, 那尚未被遮挡的妖异金色的眼瞳却散发出了温柔的视线。
祂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随着饿者骷髅的开口，一股血腥、腐臭，烧焦三者夹杂的臭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同时那高悬于头顶的巨大骷髅的上下颚也相互碰撞,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五月产生了自己还留在战场上的错觉。
那可怖的怪物来到了五月的面前，她的身体在这可怕的威压影响下开始了情不自禁的颤抖。
骨骼“咔嚓咔嚓”的声音近在咫尺, 饿者骷髅在五月呆住的目光中单膝跪了下来, 小心的执起对方的手, 祂语气中又多了些希冀的情绪：“但作为交换,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妻子。”
五月深蓝色的眼瞳闪烁起来, 下一刻她发自内心的扬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