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赵芳一听这个,更加怜爱不已。
  她吭哧半天,终于道:“闺女啊,姥儿是觉得对不起虎子,对不起你爷们儿。”
  “替我家守财......愧得慌。”
  季春花听出来了,试探道:“是之前他俩一块儿进去那件事吗?”
  赵姥姥一愣,忙点头,“对,对,虎子跟你说了?”
  “提过几嘴......”季春花蹙了蹙眉,“但没细说过,我也没细问过。”
  言罢,虽然有些臊,却很果决地道:“我就是不觉得段虎是真的因为做坏事才进去的。”
  “还有守财。”
  “他们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指定是因为点啥......嗯,误会才进去的。”
  “不然就是被逼无奈。”
  赵姥姥听到这,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哗啦啦的就往下淌。
  含糊不清又动容不已道:“闺女,刚姥姥一瞅见你就看出来了,你是个眼明心净的孩子。我们这一辈儿的,都讲究看人这双眼睛。”
  “你跟你爷们儿,眼睛里都敞敞亮亮的,没有任何要藏的东西。”
  “我当初就寻思,虎子这样的娃,到底得娶个啥样的媳妇儿呢,到底能不能有不会被他横了吧唧那模样儿唬住,看到他心里面的人呢。”
  “你知道不?刚才姥儿瞅你第一眼啊,就有种......有种啥感觉呢。”
  “我这脑瓜里滋儿的一下!就想!哎呀。”
  “你就是虎子的媳妇儿,他媳妇儿就该是你这样儿!”
  季春花也被这质朴又真挚的语言感动了,下午的时候段虎才说过类似的话,赵姥姥又说了这样的话。
  她眼里也逐渐荡出雾气,用力握住赵姥姥的手,却没出言打断。
  “当年啊,他俩都还小呢,守财就一直敬着虎子,觉得虎子厉害,体格子又好力气也大还有脑瓜,他就总黏虎子屁股后头,赶都赶不走。”
  “后来虎子去各处工地卖苦力,做散工,守财也跟着。”
  “我呢,也乐意叫守财跟着虎子。”赵芳叹道:“我可不是那些脏心烂肺的,瞅不清娃到底是个啥人。”
  “不说别的,就冲段家上头......段虎他爷跟他奶,这娃也差不了。”
  “嗐,墙倒众人推么,从古至今都这样。”
  赵芳摆摆手道:“当初段家没垮的时候你是没瞅见,虎子打小儿就是那么个性子,但那会儿,拍马屁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后来等段家支棱不起来了,他们倒是啥狗屁话都能讲出来嘞。”
  “是这个理儿。”季春花淡然道:“我从前也是的。”
  “我从前是个啥名声您指定也听过,但后来,我收拾卫生,又穿了新衣服,理了发,还去搞劳动。”
  “好些人,就突然都开始说那些好听的话了。”
  “谁管他们放的屁是香是臭?”赵姥姥嗤之以鼻道:“无论是啥,都是狗屁。”
  季春花被逗得直乐。
  赵姥姥搓搓她的小胖手又接着往后说:“说咱的事儿,说咱个人的事儿。”
  “反正就打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会儿往后,守财就一直跟虎子来回来去的跑。”
  “但后来有一年......我想想是啥时候,哦对!是守财才成人那年。”
  “你家虎子也才二十出头呢。”
  “我得病了,这里头突然长了个大疙瘩......”
  说着,赵姥姥一点都没避讳,稍微掀开些棉衣跟背心,给季春花看看那道大疤。
  不过怕她害怕,赵姥姥飞速撩起,又很快撂下。
  季春花蓦然瞪大眸,浑身一颤。
  却不是被吓的,而是心疼的。
  她木木然道:“咋......咋这么大的疤,天爷啊,这得是多疼啊。”
  她被捅过,她知道的。
  无论是肉多还是肉少,都是肉。
  被刀生生扎进去,都是拧搅撕裂般的疼。
  赵姥姥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哦呦,傻闺女,那能有啥疼的?”
  “我这做手术的时候都打了麻药嘞,都没感觉。”
  “就是醒来以后有些疼,可要是跟生娃比起来,呵,简直不值一提。”
  赵姥姥接道:“我开始都没想跟守财说,那动手术多贵?就是把我家这破房卖了都不够的。”
  “我就寻思......都这个岁数了,凑合一天是一天就得了,反正守财也成人了。”
  “可这孩子你别看平时脑瓜抽风,对我的事儿,他细心着呢,没多久就发现了。”
  “......可是这个没腚眼子的玩应,他也不问问我,啥都没说,他、他就自己瞎寻摸,去找那些流氓头子借高利贷了!”
  “诶呀天老爷!”想起这事儿,赵芳还是气得呼哧呼哧直喘。
  季春花忙帮她顺气,劝道:“姥儿,守财当时也不大,比我现在还要小好几岁,再说,人都是这样的......关心则乱。”
  “那可是您的命啊!他咋能有功夫动那么多脑子啊!”
  “...是,是这个理儿没错。”赵芳又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可是我的命是保住了,虎子的命差点儿保不住呀!”
  “那钱花完,守财根本还不上,那是利滚利啊闺女。”
  “他也不敢说,就吭哧吭哧的干活,还背着我们出去加钟加点的干......”
  “就是那样,那帮丧尽天良的东西还是去找守财了,他们、他们要剁守财一条腿啊!”
  第208章 有劲...老子全都得用来疼她!
  夜风有些萧瑟。
  李守财端着俩大茶缸子,里头的茶都生生放凉了。
  他蹲在房檐子底下,吸溜着大鼻涕往身侧瞅一眼。
  段虎叼着根没点着的烟,也蹲着呢。
  “虎子哥,你说实话,是不是不光因为忙才没带嫂子过来的?”
  “你是怕姥儿指定得跟嫂子说原先那些事......你怕嫂子听了心疼吧。”
  “啧。”段虎一搓脑瓜。
  凶神恶煞地瞪了李守财一眼,“知道你还哭鸡尿嚎儿的?”
  “甭跟老子整这出儿嗷,我没那闲工夫搭理你。”
  他拧紧眉,有些头疼地短叹一声,粗哑呢喃:“光寻思一会儿咋哄我媳妇儿就够愁得慌了,你还非一个劲给老子添乱。”
  “谁,谁让你当年非得管我的!”李守财激动又悲痛,大鼻涕泡儿都冒出来了,拼命压抑着哭声,“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么。”
  “你傻逼啊?”段虎伸手就给了他一杵子,“他们是为要你命?真惦记要你命早就要了。”
  “那帮逼是拿卸腿吓唬你签别的东西呢,这就是个无底洞,不给你血放干了不带了事的。”
  “况且咱们这地方儿小,你一回退缩,往后就甭想消停。”
  “都是毒虫,闻见血味儿都得往你这扎。”
  “那,那你也不能自己个儿去啊。他们那么多人,你说你脑袋都被砸得呜呜冒血,胳膊也折了......你都要死了,完了,完了还得跟我一块儿进去。”
  段虎扯扯嘴角,不屑一笑:“咱俩为啥进去的?”
  他咬着烟,站起身子伸个懒腰。
  李守财“啊”了一声,胡乱抹次把脸,“因,因为咱不小心给他们打死俩...”
  “对啊。”段虎揣兜,晃晃悠悠的转身,混不吝地道:“不亏啊,多值。”
  “捏死俩虫子,完了才蹲一年,出来以后你看看还有人敢欺负咱么?”
  “吓不死他们的。”
  “可,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我心里难受、憋屈!”李守财猛然站起,茶水都洒了一地。
  他哇哇哭:“本来这事儿跟你都没关系的,你是为了救我。”
  “那些没屁眼子的还把你说的跟混账一样,还有说你是在工地上跟人呛火,直接动手就给人打死的,我不乐意听,我听不得他们这么埋汰你。”
  段虎嗤一声,微微侧身,“他们算个鸡毛玩应啊?”
  “守财,别活得这么累,学学你哥我嗷。”
  他微抬下颌,漆黑的眼眸里映着银月,拽了吧唧还贼臭屁地指指屋儿里:“学学你哥我...从来不使那没用的劲,有劲就全使正道儿上!”
  “老子媳妇儿就没信过外头的话,不跟你扒瞎。”
  “我俩当初搁山上头回碰见,她就给老子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哼...老子是攒了几辈子的福儿,才能娶着你嫂子呢,还顾得上别的?全是扯蛋,毛用没有!”
  “这是正经得跟我过一辈子的娘们儿呢,有劲...老子全都得用来疼她!”
  季春花和段虎要走的时候,赵姥姥又开始掉泪儿,攥着季春花的手就是舍不得松开,还非得叫他们把东西都拿走。
  季春花眨么眨么眼儿,回握住她的手,软乎儿的笑:“姥儿,您不能这样。”
  “您要是这样,我以后可就不敢来嘞。”
  “赶明儿,我还想往您家瞅大黑来呢!”
  “...好!好好好!”赵芳瞬间梗住,哆嗦着搂了季春花一把,再也没说让他们把东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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