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先把昨儿剩下的包子热热,放锅里。您饿了您就先吃,她肯定起不早。”
  “我去村委会。”
  “你,你去做啥?”孙巧云不忍担忧,“你可不许跟人家——”
  “不能。您放心。”段虎把孙巧云撂到炕上,转身道:“还真拿你儿我当土匪了?”
  “他们不招我,我就不能跟他们犯横。”
  “我就是打声招呼去。”
  “......哦~~~~”孙巧云怔愣半晌,忽然就明白了。
  嗤嗤笑道:“妈懂嘞,你是想叫人家照顾着点儿你媳妇儿吧?”
  段虎走到门口,闻此蓦地顿住脚。
  他耳根发烫,努力将语气变得随意张狂,哼道:“不然呢?”
  “那老子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不得护着么!”
  “哦~~~”孙巧云眯起眼,语调都拐着弯,“那你打算咋护着呀,也说给妈听听呗~”
  段虎连后脖颈都烧红了,强装镇定地搓搓,又贼臭屁地来句:“您甭管。”
  “反正她一会儿要问您啥也别说,就说我去工地儿了。”
  撂下这句话后,段虎再不敢停,迅速夺门而出。
  孙巧云跟后头还在笑个不停,小声嘟囔:“就你那一根筋的脑瓜,你妈我还能猜不出?”
  “不是塞烟就是送茶呗,反正就是叫人吃你嘴软拿你手短~”
  “纯是把你搁外头谈买卖那套全用上喽。”
  不过话虽这么说,孙巧云也很难不承认她儿子这招无论到哪儿基本都得好使。
  人跟人无非就是礼尚往来,你先表示表示,后面无论谈啥事儿都更好唠些。
  同时,孙巧云又不忍心想,她果然还是娘们儿家的心思,只想着不叫春花出去受累,没能往周全了想。
  细细想来,她跟春花的情况还是完全不同的。
  孙巧云娘家迂腐封建,她受的教育也亦是如此。
  她就觉得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去抛头露面。
  要是有个爷们儿能搁外头赚钱、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让娘们儿能在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操持家事,这便是极大的福气。
  后来意外嫁到段家后,段虎他爸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所以,他俩这算是想也想到一处去了,你也乐意我也舒服,自然和谐又幸福。
  但春花不同。
  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是个就算寒冬腊月也要顶着风雪出去干活儿、摸凉水的姑娘。
  是个在那样混账的家里,仍然咬牙坚持过日子的姑娘。
  她或许善良懦弱,但也在困境中磨砺出了坚韧。
  她的脚上没有缠上裹脚布。
  所以......
  孙巧云眼眸颤动,将双足从被里伸出来。
  尽管穿着厚厚的袜子,她都不想再看。
  她闭上眼扯扯唇角,几近无声地叹息:“也是嘞,春花。”
  “你脚丫子上啥也没有,能站得稳、能走能跑。”
  “妈又为啥觉得不叫你出去是为你好呢。”
  “......让一个能走能跑的人,突然要过废人似的生活。搁谁谁能受得了呢?”
  第109章 这不得想的抓心挠肝的?
  段虎之前没咋跟村委会的人打过交道。
  不过通过跟季家签字据的那个事儿,他倒是略微了解了一下那位王村长。
  别的不知道,反正不是个太磨叽的人。
  这点段虎还是挺欣赏的,他最烦那种一句话后头八个问题的主儿,要真碰上那种人,估计唠不了几句他就得起火。
  于是段虎想好了,到了村委会就直接找那个王村长。
  也没毛病,他是村长肯定权利最大,啥事儿都能管。
  供销社还没开,距离又有些远,段虎就没耽误时间,学摸了一家开的比较早的食杂店。
  买了条最贵的烟,夹着就去了村委会。
  结果还真就挺巧,正碰见王振华搓着手呼着哈气走进村委会大院。
  段虎眉一挑,张嘴就喊:“王村长!”
  本就是个天色说黑不黑说灰不灰的时候,段虎这声凶蛮的呼唤才落地,王振华便觉一股寒风钻进脖领,
  他瞬间打了个激灵,隔着棉衣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惊胆战地转身。
  只见一名彪形大汉将院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脸不光黢黑还啥表情都没。
  “诶呀娘诶!”王振华被吓得,几十年的风湿病都快好了,差点儿没原地蹦起一米高。
  等他后知后觉这声音有点熟悉,便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眯缝着有些花的眼壮胆细瞧——
  段虎知道他眼神不好,直接迈开大步三两下到他跟前。
  王振华又是一声惊呼!往后弹射出好远。
  段虎哂笑,“王村长您腿脚够利索的嗷,穿着棉鞋都跟溜冰似的呢。”
  “咋,没啥事儿还乐意打个出溜儿滑玩呢?”
  “诶,诶!”王村长终于瞅清了,“你是村——”
  “不是不是,段虎,呵呵呵,”他干笑道:“段虎同志,呵呵。”
  “这天儿还没大亮呢,您往村委会来是有何贵干呐?”
  王振华都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今儿咋就非得来这么早呢。
  没想他心底正打鼓,猜不出段虎的目的呢,眼前就被递过来条烟。
  “拿着。”段虎霸道挑眉,不容置喙。
  王振华都傻了,也不知道咋,下意识地就浑身一抖,伸手接过。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村中恶霸满意一笑,还咧开嘴,龇出整齐洁白的牙!
  王振华更傻了,甚至揉了揉眼。
  再想看看,段虎就又板起张大黑脸,粗哑道:“咱村儿要开荒种地那事儿你负责不?”
  “......负、负责啊。”
  王村长讷讷回答,语罢突然脑中一闪,“嗨呀!”
  他了然般松口气,“你早说啊,是不是因为你家媳妇儿报名那个事儿?”
  “我们做工作是分组做的,你们家是妇联的刘大姐负责。”
  “昨儿我听说了,她去的时候你没在,就你家大胖——不是,你家媳妇儿在呢。”
  王村长差点咬到舌头,不禁躲闪了下视线,“段虎同志呐,你是不是想换个人报名?换成你自己个儿?”
  王村长想,段虎都能为了那大胖丫头花三千巨款,哪儿能叫她天天出去呢。
  他指定是得叫她天天搁家老实待着,生怕这三千块买的大胖媳妇儿再跑喽!毕竟那大胖丫头现在收拾完也挺水灵的。
  再说,他妈孙巧云就是个旧社会的妇女,指定也不老乐意让儿媳妇抛头露面的。
  王振华不忍暗暗叹息,哎,可惜啊可惜。
  听刘大姐说,季春花同志还是非常主动、非常积极的,奈何她思想觉悟如此高如今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村霸花了那老些钱,都把她买断了,指定得都听他的。
  王振华正在这悄然叹息呢,段虎就烦躁地“啧”了一声,“谁跟你说换人了?咋,我们家你做主?”
  王振华立时惊愕,“啥,啥?不换?”
  “不换。”段虎皱眉,“不换,报俩名。”
  “我跟我媳妇儿,都报名。”
  “你把时间排开,光让她干中午的,还得是暖和天儿嗷,天儿不好就我来。”言罢,段虎狷狂挑眉,指指那条烟,“我这点要求不过分吧,王村长。”
  “......”王村长下巴颏都要掉地上,木木然地耷拉眼皮瞅瞅那条可贵的烟,又瞅瞅段虎。
  脸上忽然透出岂有此理的荒唐,不可置信般发问:“不,不是,段虎同志呐,你就因为这个,大清早的带着这个来找我啊?”
  “啊。”段虎已经开始有点待不住了,惜字如金般吐出:“也算搞特殊么。意思意思。”
  王振华突然感觉热血沸腾,布满褶皱的眼尾都泛起湿意。
  他将那条烟塞回给段虎,发自内心地感慨:“段虎同志呐,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真是看走眼了。”
  “你跟你媳妇儿都是极其伟大、思想觉悟贼高的好同志啊!你报两个名,明明是在做好事,可你却如此谦虚,还说是搞特殊。”
  “你们真的是......你们真的是太般配了,比牛郎跟织女还般配啊!”
  段虎彪悍身躯一僵,嘴角瞬间不自觉上翘。
  可他又一想,立时横眉怒骂:“艹,你他娘的这是个啥比喻?牛郎织女儿那一年才见一回面,还得等鸟给搭桥。”
  “惨不惨?多他娘的不吉利。这不得想的抓心挠肝的?再者说得猴年马月才能有娃?”
  “哦哦哦,也是也是,是我考虑不周。”王村长严谨道:“那我再想一个,再——”
  “别想了,你就知道这么个事儿就得。”
  “烟拿走,老子送出去的东西不往回拿。”
  他无比蛮横地将烟重新塞回王村长怀里,甚至替他想好说辞,“就当我贡献的。”
  “到时候都得下地干活儿,你不抽就给那些干活的老爷们儿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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