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段虎听得脑门都冒火,伸手照着老沈后背就凿了一把。
  老沈刚要咽下一口酒,被他凿的当即成了个喷壶儿。
  得亏是他转头及时,才没喷到段虎身上,全都献给了土地公。
  老沈咳咳个不停,气儿都上不来,段虎却早耗光了耐心,他低吼着催促,“别他娘跟老子整那些没用的狗屁话,你就说啵儿是咋打不得了么?”
  “快点儿的!你就告我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啃几口?”
  “别别别,”老沈哆嗦着摆手连晃脑,无奈道:“工头儿您真别问我了......你等会儿我寻思寻思啊。”
  “容我想想,我想想咋告你比较好。”
  “啥叫咋告?你嘴白长?说不了话了?”段虎眉一横,提起酒瓶又给他倒,“这意思是还没喝到位是么,嘴还张得不够彻底!”
  老沈赶紧把杯子捂住,“不是,不是工头儿,现在真不是酒的事儿。”
  他皱起脸,讨饶似地叹气,“我哪能想到您真是纯成这样儿了,白纸一张啊。”
  “你让我从头告你我真说不出来、不知道咋说......”
  “我,我都有点儿感觉跟犯罪似的嘞!”
  “艹!滚你大爷的!”段虎凶戾眉目间如同卷着狂风骤雨,粗莽地搓搓后脑勺儿,“别把老子说的跟娘们儿似的。”
  “......”老沈太难了。
  老沈又不说话了。
  他心想,那可不就是么,还不叫人说。
  怪不得能跟李守财那白斩鸡关系那么好、处了那么老些年嘞。
  俩人虽然从外表身形上天差地别,但里头都清纯干净得跟大姑娘似的,还真是啥人跟啥人瞅对眼儿。
  老沈面露思索,
  沉默片刻后突然起身,准备去结账。
  他扭脸儿说:“工头儿您甭急嗷,我先把账结了。”
  “上回李守财说有一旮旯胡同儿,里面有一淘腾书的小犊子。他那啥书都有。”
  “您也认字儿,这招指定能行。”老沈说完便去柜台了。
  段虎一皱眉,显然不老信,“你说李守财倒腾言情小说那地方儿?”
  “啊。”老沈迅速结了账,折回来拎上没喝完的啤酒。
  “您放心吧,那卖书的准是瞅着守财那体格子,还以为他没成年呢,所以没敢给他太刺激的,怕他把持不住。”
  他眯起眼贼笑着捅咕段虎,“但咱俩去肯定就不一样了。”
  “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瞅出来,咱工头儿明显是个凶猛的真汉子,不是好货刺激货,都配不上你!哈哈哈!”
  段虎听到这才明白他说的具体是个啥书。
  俩人刚走出小炒店,他就不干了,照老沈身上推搡一把,不屑冷哼,“哦,合着你是要带老子倒腾荤书去?”
  他切一声,抬腿就走,犹豫都没犹豫就道:“老子不瞅那些歪门邪道,”
  “我妈说了,看完脏东西人脑子容易脏、心也容易脏。”
  “我跟我媳妇儿是正经两口子,瞅那烂糟腌臜玩意儿做啥?”
  这话说完,段虎也寻思明白了。
  他忽然不纠结这事儿了。
  单手揣兜掏出烟盒,叼嘴上一根“啪”地一下点着,
  在缭绕苦呛的烟雾中微妙眯起眸,几近无声地嘟囔,“不就是打啵儿么,”
  “不会就不会呗。”
  他不自觉地用力咬住烟嘴儿,粗哑着嗓子哼哼,“反正老子不会她也不会,俩人慢慢儿研究不得了?”
  “加起来总共就两张嘴,有啥难?”
  老沈搁后头没听清,扯着脖嚷嚷,“工头儿,去哪儿啊?”
  “走错嘞,不是那个方向!”
  段虎先是低声嗤了句,“去哪儿,回家找我娘们儿研究打啵儿。”
  遂又潇洒摆手,痛快霸道地回:“不去了,天要黑了。”
  “老子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天黑了就得知道着家!”
  “你乐意去哪儿去哪儿吧,那钱别又拐着弯儿给我往回贴嗷!”
  “再给我整那磨叽出儿,你瞧老子削不削你的!”
  这话说完,老沈再想不起啥书不书的了。
  他如鞭在喉,俩眼眶都酸得发胀。
  正赶着夕阳西下,段虎彪悍凶野的身形被映在地上,显得像头可怕的猛兽。
  老沈却再没像他平时表现的那样,怵头害怕、不敢直视,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你咋总玩儿这套啊,工头儿。”老沈苦笑,伸手去摸兜里剩下的钱。
  还有好些。
  他心里清楚,这是段虎在借着这个由头帮衬他呢。
  沈保强年轻的时候不着调,今天跟这个搞对象,明天跟那个搞。
  后来搞着个交际花,不知道人家是地头蛇的妞儿,稀里糊涂就处上了。
  等人找他算账,沈保强也没怕直接就跟人干仗,
  哪想对方有个贼牛逼的干爹,稍微动动小指头就给沈保强送里头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那地头蛇早去别的城市混了。
  以前的妞儿也没有再敢找他的了。
  他最开始去投奔了一个原先的兄弟,没住多久却等来个才几岁的娃。
  被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送过来的,老沈认识、但名儿都记不清了。
  可他一瞅就知道,那娃指定是他的种。
  女人都咳血了,带着娃给老沈跪下,说求你了,不用管我,但这娃真是你的。
  老沈久久未言语,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咋过,哪儿能担得起呢。
  可他又狠不下心,真是狠不下。
  最后只得一咬牙一跺脚,闭眼挤出句,“成,那你把娃留下吧。”
  “......就是我不知道他跟着我能吃啥饭、能过啥日子。”
  女人想的很清楚,半点没拉扯黏糊,
  连连哭着感谢,只最后瞅了那娃一眼,就转身跑了。
  直到几天以后,老沈才知道这娃有点傻,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当初段虎给他安排宿舍,说这是为了叫他们歇得好多给他卖苦大力,可沈保强比谁都清楚——
  不管别人,只论他自己,段虎全是为了他带着娃能更方便。
  老沈脸都湿了,也没去擦。
  最后深深瞅了街尾一眼,拿牙起开瓶绿棒子转身灌下,迎着冬风说:“啵儿打不好有啥呢,工头儿。”
  “你人这么好,好得人都受不了,往后也指定会样样行、样样好的。”
  他扯扯嘴角,如梦呓般叹道:“甭跟我学。”
  “你啥都甭跟我学才会好。”
  第70章 一起洗就一起洗又不能少块肉
  季春花搁孙巧云屋里窝了好长时间,跟她虚心请教这管家记账的事。
  等她瞅见天色不早时就张罗着要去做晚饭。
  孙巧云拦她,说没有媳妇儿刚进家就要下厨的,不容置喙地叫她在屋等着她去做就成。
  孙巧云可怕春花这个善良心软的性子,往后会把她当个废人来照顾,便掏心窝子跟她说:“春花啊,妈也就是走道走不长,站时间长了不行。”
  “咱家里这点子事儿、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人总不动弹也不行,我这岁数越不动死得越早。”
  这话成功给季春花吓着了。
  她就是觉得婆婆可聪明活得也贼透彻,所以她说的啥话指定都是有理的。
  于是她退了一步,说:“妈,那这样儿吧,您叫我干等着吃我也别扭。”
  “咱俩一块儿去,我给您打下手。”
  孙巧云一愣,随后欣慰笑道:“好,好,就这么办。”
  随后婆媳二人就一起进前院灶房忙活上了。
  孙巧云说:“这点儿虎子没回来指定得跟外头吃了,咱俩也是唠得太入神嘞,天色都不早了。”
  “往后可不能这样啊春花,啥事都能等吃饭睡觉不能等,人活就活这两件事儿嘞。这两件事儿干不舒坦干不好,那就是啥都不顺当,因为精神头都没有。”
  “嗯嗯。”季春花坐在小马扎上摘豆角,绵软乖巧地回应,“妈说的对,我记着嘞。”
  她话音才落地,院门就吱呀一声响了。
  “呀!”孙巧云扭头道:“指定是你爷们儿回来了,听着土匪进村的动静就是!”
  “快春花,你问他一嘴,问问他吃没吃。”
  “正好妈要烙饼,要是他没吃我得多舀好几碗面嘞!”
  “哦,哦!”季春花愣神似的,憨态可掬地举着几根豆角直接起身出去——
  “诶呦!”
  季春花都没瞅清,只觉得身子一晃脑门可疼!
  她攥着豆角捂着头,觉得脑瓜子都有点嗡嗡。
  段虎站她跟前儿,冷不丁地被她撞到胸口也一时怔愣住,等见她捂着脑门才恍然沉下面色,伸手就攥她下巴。
  他张嘴就骂,“你他娘的眼睛长后脑勺嘞?”
  “这么大个人不会好好瞅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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