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讪讪一笑,忙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肚子,“您还别说,我真是有点饿了。”
  “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那我就不客气嘞,先去垫吧垫吧!”
  方媒婆哈哈大笑,“快去吧余老板!”
  原本这日子,主家是要说些啥话的。
  可孙巧云一早就跟老姐们儿打了招呼,
  他们家与村民们的关系从来算不得好,摆大席实际上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俩娃。
  不能叫别人轻视了他们俩的婚事。
  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经的两口子。
  这婚礼也须得要多高调有多高调、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这还是老段家的传统,到了孙巧云这儿也一点儿不能马虎。
  方媒婆见席位都坐满了,甚至还有自己带着铝饭盒打了菜直接找旮旯儿蹲着吃的,
  想想暂时也没啥可忙,便悄么声地走到孙巧云身后。
  她捂着嘴跟孙巧云咬耳朵,眉心皱成疙瘩,“你们家那小姨子......我咋总觉得不老对劲的,”
  “眼神儿里头透着股贼劲嘞,一瞅就像是心思不单纯的主儿。”
  “我听说春花跟她这妹子关系向来好,而且我看春花还是个性子单纯良善的。”
  “巧云呐,你也甭怪我多嘴,季家那一帮可不是省油的灯。”
  “往后你这做婆婆妈的可得替你家春花把握着点儿......不然的话,且等着被他们那一家子厮缠吧!”
  孙巧云眸间一片了然,不动声色地往季家那桌瞥了一眼,抬手拍拍方媒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言罢,她又睨了季春花一眼,更轻声地道:“春花是善良,却也不是个傻的。”
  “她心里也有数。”
  “再不济......”孙巧云不忍笑笑,指了指段虎彪悍的背影,“还有我家这么个粗鲁蛮横的货嘞,”
  “你还怕有谁能欺负了我们娘儿俩?”
  方媒婆闻此瞬间舒了一口长气,脸上写着:我真是老糊涂了。
  摆手道:“岁数大了,脑瓜不好使了。”
  “你家这儿子打小毛都没长全嘞就敢跟老狼斗,还能怕谁扰了你家的清净?”
  “得,全当我是放屁吧,我放老臭屁呢!”
  季春花坐在孙巧云边上,啥也没顾得上去瞧去看。
  光瞪圆了眼瞅着自己面前这大碗了。
  席面上的菜基本都上齐了,自她刚才落座后,段虎就抄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往她碗里夹。
  还都是荤的。
  没一点清淡的。
  季春花不自觉地咽咽唾沫,她天赋异禀,搁季家天天吃糠咽菜都能长这么胖,更何况是吃这些大荤大肉了。
  虽然她瞅着也觉得馋,但还是不忍担忧,“段虎......”
  季春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往后咱家不会每天都,这么,”
  “吃的这么好吧?”
  段虎动作顿下,撇嘴哼笑,“你想的倒挺美,啥条件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啊。”
  季春花这才松心,不自觉地溜出嘴边,“那就好那就好,”
  “我吃的不好都能长这么胖,再天天油水这么大哪儿还了得?”
  “我得控制些,瘦瘦才好。”
  段虎闻此浓黑眉心一下蹙起,脸一板。
  不爽到像是听到啥极荒唐的话似的,“谁说你胖不好了?”
  “你告老子谁说的?!”
  季春花这就纳闷了,夹了一半丸子塞嘴里。
  腮帮子鼓鼓的,支吾:“可你也总是叫我肥婆啊。”
  段虎气势汹汹,“老子叫你肥婆咋了?没叫对?”
  “肥婆就是肥婆。”
  季春花眨眨眼,也不气,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单纯发问,“那你都叫我肥婆,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太胖?”
  段虎啧了一声,显得贼不耐烦,“跟我这儿肥还是瘦就是个......词儿而已。”
  “胖就胖,瘦就瘦。”
  他说着说着都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向来是想说啥就说啥的粗人,咋寻思过这些。
  末了儿,他一搓后脖颈直接哑嗓吼她,“别他娘的问东问西了,吃你的吧。”
  “反正不许瘦,尤其是瘦成你那啥屁琴妹子那样。”
  “麻杆儿似的,丑得要死。”
  季春花继续埋头吃,听到这儿却又看向他,“你刚才不还说......胖就胖,瘦就瘦。”
  “只是个词——”
  段虎额角突突跳,咬紧牙关直接伸手攥住季春花露在外头的白嫩后颈,
  虽没用力,语气却无比凶悍,“你、到底、吃、不、吃!”
  季春花被他烙铁般炙热的掌心烫得直接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夹起块排骨啃起来,“吃,吃。”
  “我不问嘞,不问嘞。”
  不问归不问。
  季春花还是不忍一边啃排骨一边在心里叨咕。
  婆婆也很瘦,方媒婆也很瘦。
  但段虎对她们就不会嫌弃,更不会叫她们麻杆儿。
  可他叫季琴瘦麻杆儿的时候,明显满脸厌恶,在相亲大会上的时候也是那样。
  这么说来,段虎不是因为胖瘦有分别心,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季琴......所以也不喜欢季琴的瘦。
  那......
  季春花想着想着,耳根就逐渐烧起来,啃排骨的速度也不自觉放慢。
  他说不叫她瘦,说叫肥婆不是在嫌她。
  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也。
  有一点点。
  稀罕她呀。
  第42章 你他娘的搁这挤尿儿呢?
  季家那桌只坐了季琴、季阳跟许丽。
  这次婚事来的突然、办得又急,许丽自己都没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通知远些的亲友。
  再者说......
  她心底其实也不想叫那么多人知道。
  虽说这婚事风光,他们家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占了大便宜。
  可季春花那死肥货不是她闺女,她自己的闺女明明才是最俊、最优秀的一个,却没想被季春花嫁在前头,且阵仗还如此大。
  许丽想想就觉得面上无光,觉得丢人、跌份儿。
  她哗啦哗啦地往嘴里填鸭式地塞着五花肉、大肘子,还特大声地吧唧嘴。
  一边泄愤一边抱着吃破肚皮的贪婪,令身侧季琴脸色愈发难看。
  她又去瞧季阳,然后直接把脸憋得青紫一片。
  季琴在桌下捅咕许丽,“妈,您能不能注意着点儿?”
  “这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您不在乎我姐,也得给我些面子吧?”
  许丽闻此才终于放缓速度,嘴上糊着油点头,“成,成。”
  “妈慢点吃。”
  旁边的季阳听了这话却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切,矫情。”
  “你瞅瞅谁有功夫看咱?那边还有带着家伙事儿过来蹲着吃的呢!”
  “人段家有钱,有排场,这老些大荤菜一年到头都瞅不着几次,谁不甩开了腮帮子吃啊?”
  季阳去抠牙里的肉丝儿,瞪她,“就你高贵。”
  “你高贵你别吃,你干坐着。”
  季阳嗓门大,很快便叫斜前方的余光听到了。
  余光条件好,人从来不缺肉吃,加上打刚才开始他脑子里就全是季琴。
  于是他就只是草草扒拉几口,随后就开始喝酒。
  他端着酒杯,视线投向季琴,季琴刚想怼季阳便抬头瞅见,立时嘴一抿,撂下筷子。
  没说话,只是端起手边小酒杯,冲着余光举了举。
  余光顿时呆若木鸡,朴实方正的脸唰啦一下全红了。
  他手直打哆嗦,酒差点全撒出来。
  季琴当即捂住唇,弯起眼眸,无声失笑。
  余光被笑得头顶直冒热气,憨憨地举了举酒杯,随后仰起脖儿直接全灌下肚了。
  季琴见此,也盯着他轻启唇瓣,细细地抿了一口酒。
  怎料眼神还没来得及递过去,许丽突然拍了她大腿一把。
  季琴眼皮子一跳,牙都咬住了。
  拧眉扭脸儿,“又咋了?”
  却见许丽脸色发白,头顶直冒汗,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季春花——
  “她,她......她......”
  季琴一瞅,顿觉不对劲,也顾不上余光了,放下酒杯与许丽凑得很近,“她咋了,妈您小点声,控制着点。”
  “余光刚才瞅我呢,别叫人看笑话。”
  许丽一听这个,赶紧闭了闭眼拼命平复心情。
  老半天后才咽着唾沫哆嗦着说:“琴琴,早晨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那身红棉衣有点眼熟,”
  “可我那会儿刚起来脑子还懵着,再者说时间也太长了我一时就没想起来——”
  季琴听得着急,心头蓦地飞速跳动,忙问:“啥?”
  “她那衣服咋了?”
  许丽脑门儿上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像是不忍在往后说似的,用蚊子叫似的声音从牙缝儿里挤出,“那是她那个死了的娘给她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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