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诶呀,对对!”许丽终于想通,俩眼直冒光,拍响大腿道:“是这个理儿,你明天可是新娘子的妹子呀,那理应是穿得漂亮些......”
“呀!琴琴你有没有合适的衣裳啊?”
季琴无奈,懒得再和她讲了,皮笑肉不笑地转身回屋,落下句,“我指着你给我准备都得猴年马月了,”
“你以为我今天为啥要去县城?”
随后她便反手碰上门。
“明个儿我早起帮我姐捯饬捯饬去,你俩也别唠了,吵得慌,早些休息吧。”
“好,好。”
季琴发话了,这母子俩也就当成圣旨似的,收拾收拾便各自回房了。
破小的屋子里,季春花屏住呼吸,终于将耳朵从门板上移开。
她才不管季琴打算跟余光咋办,也不用她明天帮自己收拾。
她决定不睡了......反正也睡不了多久。
毕竟谁知道季琴心里到底在打啥主意呢,万一明天早上她又把她锁在屋里咋整。
季春花攥着那条厚厚的围巾,抿紧唇往炕沿上一坐,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今天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了,明天就好好梳个头发换身干净衣服就好了。
季春花打定了主意等待凌晨鸡鸣。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心和狠劲儿,还真就挺过去了。
她掐得还算准,扭头望向窗外瞧了一眼月色,便猜出大概的时间。
随后便静悄悄地打开炕柜,从里面掏出个用红布裹着的包袱。
再次摸到这个妈妈留下的包袱,季春花瞬间便觉一股酸涩的热流顺着心窝儿翻涌,穿过喉咙,最终又夺出眼眶。
她哆嗦着手解开包袱,胡乱地用手背抹去泪儿,对着月色细细去看。
这是季春花妈妈留下的所有遗物。
里头有几件她从前的衣服。
一开始季大强是想遵循规矩把死人衣服全烧了的,可他看向襁褓中的季春花时,还是稍微生起些许恻隐之心。
他当时寻思,虽然他不咋喜欢那个肥婆,但到底她给他生了个娃,而且娃也没错儿。
再者说,这娃刚生出来就没妈了,总得给留个念想吧。
于是,他就烧了大部分的东西只随手整理了几件,又用红布裹了,好冲冲晦气。
直到季春花懂事的时候,季大强就跟扔炸药包似的,抓紧把这包袱给了季春花。
季春花曾经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偷偷解开这个包袱看。
她记得很清楚,里面有身大红色的衣裳,上面还用嫩黄的线绣了迎春花的样子。
季春花的这个名字,是她妈给取的。
这身衣服,也是她提前算好自己或许会在生产时跨不过鬼门关,特意给闺女做的。
她觉得她的闺女肯定也得可胖乎儿了,所以是比着她自己的身形做的。
季春花满嘴咸涩,死死咬住牙关借着月光脱掉身上的衣服裤子,被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吹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可她心口很烫,又痛又烫。
她无声落泪,颤抖着手将这身稍微宽松了些的大红色棉衣棉裤都穿得齐齐整整。
又闭上眼不忍心想,妈掐不准她会在啥时候出嫁,便做了一身贼厚实的。
不冷的时候她不担心,却怕冷的时候她会冻到。
季春花吸了吸鼻子,拆了头发重新在炕边坐下,用软胖柔嫩的小手仔细又认真地拢头发。
等到规矩又利落地扎好了一条长长麻花辫以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连同妈妈留下的东西一起,裹进包袱重新系好。
一切都结束后,鸡鸣声便乍然响起。
季春花深吸一口气,再没刻意小声,而是挺胸抬头推开房门,到院子里去洗脸漱口。
她站在厨房门口的水槽,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水往脸上浇。
“吱呀”一声,季琴那屋的房门被推开了。
“呀!姐!你咋这早就起了?”季琴假意揉眼,打着哈欠朝季春花走来。
季春花继续埋头洗脸,支吾道:“昨天段虎跟我说......今天要早晨六点就来接亲。”
“他说我要是敢起晚让我等着瞧......”
季春花在水里闭眼说瞎话。
季琴却听得可算是稍微舒服了点儿。
她顿了顿,有些不乐意地啊?了一声,“我昨儿本来去县城买东西,完事儿刚巧路过他们工地......又碰上他们收工嘛,”
“我寻思他马上就要成我姐夫了,不打声招呼不合适,结果没想你也去县城嘞......
“后来我瞅他直奔你去了看着挺热乎的,不想打扰你俩就偷偷走了。”
“现在看来,哼......!臭流氓就是臭流氓,结婚这种大喜的事儿上他还能威胁你。”
季春花脸上滴答着水珠子,抹了一把抬起头来,
语气平平,“不碍的,我听人说这种事好像确实要注意时辰。”
季琴皱眉刚想反驳,却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猝然瞠目结舌,从头僵到脚,“姐......你,你,”
“你脸上是,是擦粉了吗?”
第34章 您说段虎打人的话,肯定得可疼了吧
“啥粉呀。”季春花面上仍然无悲无喜。
瞧不出要嫁人的喜悦,也没有昨日清晨被锁在屋里时的狂躁。
很像从前的她,却又完全不像了。
光看这张脸,就不像。
“没,没擦粉的话你脸咋这么白这么光溜儿......”季琴昨天只在马路对面草草扫了一眼,怕季春花瞅出啥便急忙溜走了。
况且当时的季春花只是剪了头发,还没洗澡。
衣服也没换。
季琴眸底翻涌着深暗的妒恨,嘴上却鬼灵精怪地调侃,“呦~没想到我姐也知道收拾了呀!”
“我说你昨儿提那么多东西还大老远地跑去县城做啥,合着你是去澡堂洗澡嘞?”
季春花继续漱口,很自然地回:“平时也就罢了,今儿这种日子道上肯定有好多人看热闹。”
“我要是还邋里邋遢脏兮兮的,不光给咱家丢人,也得给你丢人。”
言罢,借着嘴里咕嘟水的功夫,季春花想好后话,“琴琴,我寻思了。”
“你不死盯着余光也有道理。”
季春花眨眨眼,显得很认真,“毕竟我妹子这么优秀,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定下来,多相看相看也好。”
她撂下杯和牙刷,转身又蹭了把嘴,“我觉得今天那么多人,肯定得有好些优秀的青年才俊相中你嘞。”
“平时......我躲远点儿就成,今儿这种日子却躲不得。”
“我可不能往你脸上抹黑。”
季琴眼皮子一阵抽搭,听得这叫一个上不来下不去。
要说高兴吧,这个肥婆竟然如此淡定,丝毫不受自己影响。
可要说不高兴,她说这话又算好听顺耳的话。
最终,季琴只能干笑两声,“还是姐你最疼我,啥事儿都替我着想。”
“但,”言罢,她却恍然想起啥,声音隐约尖锐,“你昨天不是去澡堂洗澡了?”
“咋还是段虎给你送回来的?你们没分开吗?”
“啊,”说瞎话这事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季春花越发品到此等趣味与便利。
她想了想,挠挠头,带着几分局促小声道:“我没敢问他。”
“但我觉得他可能是今天就要结婚嘞,昨天那大黑晌的我要是自己单独回来,容易叫人说闲话吧。”
“嗐,没准儿也是孙婶子嘱咐他的呢。”
“这倒也是......”季琴挑眉,却不忍想起许丽说的话。
下意识地绕着季春花丰满圆润的臀线溜了一圈儿。
最终又回到她脸上。
紧接着,她刚勉强熄灭的妒火却又剧烈烧起。
冬天日头出的晚,皎月还挂在天际。
她脸颊宛如银盘,瞅着肯定还是胖乎儿的,可却跟之前天差地别。
头发被她齐整扎成麻花辫,光洁的额头和水灵温软的五官全都露出来。
季春花鼻子眼还有嘴儿都长得特别精致,放到丰盈的脸蛋上却分外和谐。
她的确还是个胖子,可却是个透亮又可爱的胖丫头。
这样干干净净,又俊俏软乎的胖丫头。
最容易招中老年妇女同志们喜爱了。
季琴不忍暗暗攥拳,虽不觉得眼下收拾立整的季春花能跟自己相较,却又担心她会更讨段虎妈的喜爱。
段虎实在是太拿那个裹小脚的老婆子当回事儿了。
思及此处,季琴控制不住地开始在心里诅咒孙婶子,诅咒她最好不要活那么久,最好要在段虎飞黄腾达之前抓紧嗝儿屁。
“我给你化化妆吧姐。”季琴掩下眸中恶毒,爽快又明艳地笑道。
季春花却忙瑟缩着摆手,“不成不成。”
“你那化妆品都可贵嘞,不能糟践在我脸上。”
“我这脸盘儿大,费东西不说化完了肯定跟唱戏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