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今她们只算好友,如此说辞并无不可。怪只怪她还有上辈子的记忆,做过他的妻。彼时情浓,竟也一无所知。前世种种纷至沓来,林云清只觉得分外可笑,她再次睁眼,似乎满是疲惫:“罢了。”
  嫌她出身低微也好,不够爱重她也好。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多想无益。
  林云清看向张伯山,神情已然恢复正常,看向张伯山的眼神,与看茶肆掌柜的并无二致:“还是说说吧。我由细处窥得,张公子势大,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林云清甚至将茶倒好,缓缓为他推了过去。
  张伯山愣住,看着林云清,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他只觉心口好像堵了团东西,烧灼又无力,林云清这番态度,便是彻彻底底将他摆在了故交位置上。甚至……不是友人。
  魏策在一旁静静看着,垂眸看着茶盏,从旁细细听来,眼下他只觉得其中似有他不知道的内情在。她的失望如此明显,也如此愤然,这恰好说明了……之前有多倾心于他。悄悄捏紧了杯子,魏策皱眉咽下此刻品来颇为酸苦的茶汤,觉得舌头似乎出问题了。
  张伯山心中痛苦,沉默片刻,却还是露出一个苦笑:“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
  林云清垂眸,端起茶盏。
  她都这样讲了,张伯山还是咬死了不能说,这让她隐隐有个猜想。被逼问到这个程度,却还是讳莫如深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当地府衙。张伯山背景当真不容小觑,林云清垂眸细细思索着其中的线索,轻叹了一口气。他上一世瞒的她好苦。
  林云清借故去更衣,离开了座位。
  茶室中唯留张伯山与魏策二人。张伯山再也忍不住,一番气恼和妒意都化作了拳风,径直向魏策脸上袭去。
  魏策嗤笑一声,伸手接住了他的拳头。没看清如何动作的,便将人摁在了茶盘上。茶盘上的水流造景,淋了张伯山一头一脸。将他脸上的妆粉也融了,温润不再,露出男子该有的锋利来。
  “张公子,即便你气急败坏,也不能往我脸上招呼啊。”魏策眼神中闪过杀意,淡淡道,“你怎么敢确定,她看见了,不会更生气呢?”
  “哈哈……哈哈哈……”张伯山听着魏策的话,当即笑了起来,声音嘶哑。他奋力地挣脱开魏策的手,取来手帕细细擦面,又慢慢抬手整好了衣襟,恢复了几分理智,对着魏策开口,语气尖刻:“魏公子当真是高看自己了。
  林云清不会喜欢他,不会……
  张伯山抬眼,露出个讥笑的表情:“你有什么呢?竟也敢跟我抢人。你不过是个邪教教主,一身蛮力,又能给她什么?”
  “哦?”魏策抱臂,对着张伯山道:“张公子不如先说说,你能给她什么呢?”
  “很难看出来吗?”张伯山不甚在意,将乱了的头发捋到背后,张开手,对着精美的茶室示意道:“这只是我家一处产业。我能给她富足,给她安稳。以后云清便不用再抛头露面,去和男人们争一口饭吃。”说罢,他抬眼,露出个倨傲的神情。
  魏策仍旧静静望着他:“那你问没问过云倾,她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你懂什么?!天下女子,都想求个安稳!”张伯山抬起下巴,不甚在意地答道:“你呢,你想要什么?出个价,我给。你只要放她离开!”
  魏策皱眉,表情有了几分不耐:“她不是你能买卖的货物。你也没资格替她找什么安稳。”此刻,魏策只觉得有些无言。读了颇多圣贤书的人,被逼急了,竟也只能说出这样没水准的话来。
  “魏公子高尚。”张伯山不甚在意,将茶盏中的水随意泼向地面,“你在我面前,又何须装什么高风亮节?你若真是看重她,她若想要走,你便的会放她走吗?”
  “自然。”魏策抬眸,静静看着张伯山,觉得这甚至算不上一个问题:“你不会吗?”
  张伯山觉得可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快些收起你那烂俗的话本子吧,魏教主。”
  魏策也不恼,只淡淡笑了一声:“我本以为张公子谦谦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你,配不上云倾。”
  “我配不上,你就能配的上吗?!”张伯山倾身,逼近魏策,抓住他的衣襟,双眸赤红,已经快到忍耐极限。“你少在这里跟我假惺惺!你以为她在你身边,当真是为了做你的助手吗?若她是为了杀你呢?你还能这么淡定的和我讲话吗?教主大人。”
  魏策并未动手,他静静看着眼前有些疯魔的人:“那我便把命给她。”
  张伯山愣住:“什么?”他费解得上下扫了一眼魏策:“你疯了?!”
  看着对面此刻显然有些费解的人,魏策再次开口道:“我说了,我可以把命给她。那若是同样的选择,你呢?张公子。”
  “荒唐……荒唐!”张伯山松开魏策,靠在椅背上,安静了片刻。再次扭过脸来,神情中带了些许嘲弄:“只是说说而已,我也能讲。怎么会有人傻到,把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魏策垂眸,并未做声。
  傻吗?他不觉得。他早就该死了,若是能死在她手上,也算圆满。
  第49章 恼怒
  林云清借口更衣,实则正在茶肆内四处查看。
  刚刚她的一番话里,半真半假。她确实对张伯山很失望,但因着早已对他死心,如今再失望,也只会在心中暗骂一声狗男人,可是不会再气恼得多么严重了。
  此番样子,也只是做做姿态,只为了诈出他的实话。
  可没想到,张伯山嘴如此的严。但是没关系,从他的态度中,林云清已经能推测出一二。只是还有些想不通,干脆借口出来更衣,找一下线索。
  茶肆正坐落在闹市街区,与贺云楼在同一条街上。外面瞧着普普通通,但这内里却大有乾坤。各处燃着的金犀香,价值不菲。
  茶肆内客人不多,却常有琵琶弦动,清越怡人。造景更是雅致,颇有贵气奢靡之风。打眼望去,着实是花了些心思的,个中花费的银钱自不必说。
  走过一间茶室,林云清耳廓一动,停住了脚步。放缓步子,调整呼吸,她慢慢靠近了茶室的门。
  “听闻这三莫教,近日要做法会。”一人声音响起。
  “悄声些,”另一个略有些粗粝的声音道,“这法会,隔几月便有,不是稀罕事。”
  这话属实,林云清垂眸。三莫教每隔几月便会吸纳信徒,举办各种明目的法会,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敛财。日常其实也有香客来跪拜,但这点钱,他们总归是看不上的。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那人奇道:“多少人都信这三莫神,我看县令……”
  县令?林云清耳廓一动。另一人打断他的话:“哎,不让你说你还偏说,隔墙有耳!”
  只听屋内桌椅响动,有一道逐渐靠近门口的脚步声,急急赶来。吱嘎一声闷响,门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伸头出来,看了看四周,愣了愣。
  又将门关上了。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风吹动隔门,有些微响动。
  林云清悬于房梁上,保持了一个僵硬的姿势,捞住一只险些坠下去的发钗。
  ……
  有趣。
  林云清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谈话,露出个嘲弄的笑意。她眼下对于府衙和张伯山的关系,更有了几分笃定。而从交谈中得知,这三莫教,果然也寻了当地府衙做靠山。
  林云清推开门,只觉得气氛有些凝滞。魏策蹙眉,手指轻碾着碎茶,循声望过来,神情淡然。张伯山则起身看向窗外,脊背紧绷。她视线扫过去,只见那把被她插入桌子的茶刀已经拔了出来。
  魏策看着林云清,露出个询问的表情。张伯山也闻声回过头,看到林云清已经回来了,神情已恢复如常,立刻迎了上来:“云清,午时快到了,我们去贺云楼用膳?”
  “不了。”林云清淡淡回道,随即看向魏策:“魏策,我们走吧。”
  魏策勾起唇角,扔掉那些碎茶末,拍拍手,起身跟上。
  “云清!”张伯山有些激动地直接拦住了林云清的去路,一双眼深深望着她,眼中是乞求的神色。
  林云清看见他这幅神情,不由顿了顿,“张公子,今日余下的时间,不如想一想,你还瞒了我何事。依我看,我们这故交好友,还是不用做了。”
  “不做!”张伯山也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林云清歪头看他,魏策挑了挑眉。却又听他开口道:“我从没想过要做你的友朋,一天也没想过……云清,我对你的心,可鉴日月。”
  “呵。”魏策声音自林云清身后传来,只发出一个音,却让张伯山险些将整口牙咬碎。这个人……当真是碍事的很!
  林云清听闻,却笑了:“你有半日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说罢直接将人一推,带着魏策走了出去。
  张伯山猝不及防,被推得一趔趄,又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今日本想带她来此地,多了个人跟着,他心中已是很不爽,林云清又因着他的隐瞒生了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