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话音刚落,一阵白色粉末向林云清兜头袭来。
  大意了!
  她立刻后退几步,同时掩住口鼻。刚刚还倒地的虚弱男人,却在此刻一跃而起,抱着手臂匆匆离开了。
  穷寇莫追,追了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救人重要。林云清急急转身回了屋内。
  “大娘,您没事吧?”林云清把绳子解开,扶着方大娘细细查看。还真让她看出了问题,方大娘的手不自然地垂着,手腕肿的老高。
  方大娘坚称自己没事,应该是不想再麻烦她。林云清还是托小虎找来了大夫,来家中诊治。让她没想到的是,与大夫一同来的,竟然还有魏策。
  这还是第一次在孙家院子与他相见。
  魏策一身常服,眉头紧皱,面色森冷地走进家门,便看见了林云清正站在院中,收拾东西。
  二人相对而立,林云清手里还攥着一把镰刀。
  魏策皱起的眉头微松,眼神瞬间软了几分。林云清顿了顿,对着魏策挥了挥手,转头继续收拾院中狼藉。
  大夫触诊了一番,确认方大娘的手应该是扭伤,人受了些惊吓。于是拿了些跌打药油和安神汤药,便起身告辞了。
  “孙大爷去义庄了。”
  林云清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魏策为方大娘掖被子的手一顿。接着转过身看向她,眼神中露着点倦意,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一丝低落:“多谢。”
  “如果真想谢我,不如答应我一件事?”林云清靠在门边,笑着说到。
  “何事?”魏策起身。在昏暗室内,这长脸仍旧俊地出奇,表情一如往常那般淡淡的,仿佛刚刚的低落只是林云清的错觉。
  魏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戒备,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林云清周身,查看她是否受伤了。
  林云清的裙摆撕出了一个裂口,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痂,漂亮的脸也染上了灰。看得魏策心中有些烦躁。可她恍若未觉,眼神中透着狡黠:“明日开始,和我一同出门办事吧。”
  魏策再度沉默,他没想到是这个要求:“好,我答应你。”说完,他转身去了柜子旁。
  片刻后,拿着一件方大娘的衣裙,递给林云清,用眼神示意,开口道:“换下来吧。”
  林云清:?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才看到自己裙摆上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她心中叹息,这裙子她还挺喜欢的,毁了真有点可惜。
  刚想说些什么,魏策却直接将衣裙放在她手中,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了。
  林云清:……
  好吧,换就换。
  过了一盏茶时间,门推开。林云清身上穿着方大娘的湖蓝衣裙,脸也重新洗过。看过来竟然有一番脱尘之美,像韧草新叶般清丽。
  魏策没看到,他距离屋门有些距离,此刻背对门口方向,静静坐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策。”林云清出口唤他。
  魏策歪头听了下,确认了林云清渐渐走来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二人一坐一站,视线相对。魏策好似听到心间有新芽破土之声,他喉结滚了滚,开口声音带了些喑哑:“很适合你。”
  林云清左右看了看自己,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也觉得。”
  魏策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屋内走去,路过林云清一旁,微微顿了脚步:“你……你想吃什么?”
  “啊?” 林云清觉得今日这事态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无事。”魏策微微顿住,回了两个字,随即快步往里走去。
  林云清掏掏耳朵,心道自己耳朵没坏吧。
  第35章 患相思
  半个时辰后,林云清已将院子收拾出个大概,额头也沁出薄汗,抱臂坐在院内看天,已近黄昏,还是没见孙老头回来。
  “他一般去义庄,会住一天。”魏策声音自背后响起。
  林云清扭头看向他,他也将身上的黑色锦绣常服换下,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漂亮的眉眼没在这身衣服里失了光彩,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林云清颇有些新奇地望着他,第一次见魏策这种装扮。
  魏策感受到她的视线,垂下眼睫,心里有些许的不自在,手也紧紧捏着盘子边缘。
  这时林云清才发现,他手里竟还端着两个盘子。
  冷脸的邪教教主和端盘子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有点让人震惊。
  察觉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林云清开口接过话茬:“原来是这样……”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孙老头去义庄做什么。
  虽然眼下和魏策关系近了很多,但她觉得,现在还不是问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而且……人不可轻信,她更喜欢自己去查一查。
  魏策将菜放到眼前的木桌上,顿了顿,在林云清眼前放了一个小瓷瓶。
  林云清的视线也终于从他身上移开,拿起小瓷瓶闻了闻,似乎是去疤的药。
  林云清触了触颈部。
  她体质一向很好,眼下伤口已经结痂了。不过即便细细一条,也是有些骇人。
  将瓷瓶收入怀中,林云清转头便盯上了桌上的两盘菜。
  青菜豆腐,最是家常的菜色,却闻起香味诱人。
  她悄悄摸摸肚子,其实早就饿了,今日着实有些消耗过度。
  魏策转身又端了两碗饭来。
  看见她仍旧专注地盯着这两盘菜,顿了顿,道:“家里没肉了。”
  林云清无奈,这误会大了。
  她抬眸看向布置碗筷的魏策,言谈间带了几分揶揄:“教主大人,我也不是非肉不可的。”
  接下来,林云清没再和他客气,率先动起筷来。
  这还是第一次和魏策坐在一起吃饭,在这个寻常的宅院中,穿着粗布衣服,仿佛三莫教是他们做的一场梦。
  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竟有些分不清了。
  魏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一边看林云清连端两碗饭,眼中带上一丝他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林云清快速地扒完两碗饭,将碗放在了桌面上。
  魏策则堪堪将一碗饭吃完,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看林云清吃的差不多了,便也将碗筷放下。
  “你……没有去查过这个人吗?”林云清终于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魏策收拾碗筷的手停住,抬眸看向她:“查过。”顿了顿,又道:“被人藏起来了。”
  林云清对魏策的这个回答,感到些许震惊。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仇怨?那人说,他们一家救了不该救的人……
  不对!
  有哪里不对。
  林云清端起茶杯,眼神扫过魏策。
  如果只是因为他被藏起来了,魏策完全可以守株待兔,等他来袭便直接将人杀了,这点事,对他一个教主来说,能做的干干净净。
  即便二老不同意,他偷偷去做,也可将事情完美掩盖起来。
  魏策不是什么心软之人,杀个人对他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他没说实话。
  林云清垂下眼睫,饮了口茶。
  魏策将碗筷收拾回屋子,又捧着一个东西,向林云清走来,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那条裙子。
  月白色的裙子,有些暗色花纹。林云清起身接过,一展开便发现,刚刚撕裂的地方已经被细细缝好了,还锈了一支小小的绿色梅花。
  那绿梅绣的栩栩如生,给这裙子添了一点巧思。
  林云清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方大娘服过药了,眼下还睡着,那这花是……魏策绣的?!
  想到这一点,无疑于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云清耳畔,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魏策。
  上一世的线索锦帕,难道也是他绣的?!林云清细细看过去,这针脚密实排布有序,针法确实精湛,绣工能赞一句出众。
  有这么高超的绣艺,那五条狰狞的线,竟是故意绣成那样的?究竟是什么人,要防备到如此地步?
  魏策看着林云清翻来覆去地看那支绿梅,他垂下眼睫,耳朵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他这几日……去看了大夫,大夫说他并未中毒,也非心疾,而是……患了相思。
  听教内的人说,人多是在喜欢上谁的时候,才会如此。
  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谁?
  他满身罪孽,出身微贱。
  甚至……连名字也是偷来的。
  感受着着胸中似花草抽芽般的痛痒。
  魏策竟破天荒地感到一丝畏惧,闭目轻叹。
  此时已近黄昏,魏策回屋内,轻声唤醒方大娘,侍奉她用了饭。
  林云清靠在院门口,耳朵听着屋内的交谈声,心情复杂。魏策这副乖顺的样子竟也不避着她,是为什么?当真对她如此信任了吗?
  声音不大,但架不住林云清耳力过人。方大娘话里话外简直把魏策当成了亲儿子那般,嘘寒问暖,信任有加。口口省省喊的亦是“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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