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云清叹口气,低下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林云清转身离去。
  张伯山气得摔了一整套烟粉色茶碗。看着满地瓷器,张伯山感到深深的无力,那还是他们新婚前一起挑的,林云清说喜欢它,像四月的桃花,让人看了便觉得有希望。
  究竟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了呢?张伯山就着一地碎裂瓷片,失落地坐在一旁。再看他身边的小蝶姑娘,已经被这场景吓得瑟瑟发抖。
  是夜,云清叫小檀温了两壶藤酒,一边喝酒一边对着烛火自顾发呆。云清不习惯有人伺候,每到睡前就会催小檀下去休息。
  她一边喝酒一边暗自苦笑,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呢?
  当初从莫停镇回来,云清拿着账本复了皇命,却不敢看女皇的眼睛。她自觉没有真正完成这卧底使命,愧对女皇,恳请再继续深入调查,却被驳回了,女皇反而对她温言相劝,给了她几天假,让她能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这一休息,却被张伯山困在了内宅,甚至替她辞了官。如今便是想查,也再没有资格查了。
  她对着那绣着五条线的锦帕饮酒,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张伯山……张伯山回来后也渐渐疏远了她,更是时时试探于她。他在意,在意云清卧底这段时间是否有和魏策有过什么不可言说的发展。
  没有,什么都没有。可怀疑一旦生了根,什么都会成为“事实”的推手。
  她的随身札记是,她思索皱起的眉头是,那方锦帕更是。
  有一次在欢好之时,张伯山甚至不知从何处找来这个锦帕放在枕边,钳制着云清的脸对着那方锦帕,一边用力,一边勒令她看清楚,究竟是谁给了她这等极乐。
  张伯山换来了云清的一巴掌,和忍无可忍的争吵。
  “你为什么不肯同意呢?”云清喝到醉眼迷离,拿酒杯的手已经不稳了。她们不是一路人,云清很早就决定放手。
  她的札记,她的线索锦帕,她皱起的眉,都只是为了求一个真相。不绝后患的话,百姓不知还会面临什么。这只是她作为一个暗查史的坚持,根本无关风花雪月。
  她解释了太多次,也不想再解释了。
  就这样吧。
  林云清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她爱上了酒,喝完似乎就能忘掉这生活的桎梏,她觉得自己如今像只鸟雀,挣不开笼子,只有绝望。
  她双眼已经迷离,手也渐渐无法再握住酒杯。然而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不慎失手碰翻了那壶藤酒,亦打翻了身边的烛台。林云清已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
  张伯山已经躺下,却突然听到了大喊走水的声音。他衣服都没穿好,便急急地从小蝶房内冲了出来。
  第4章 重生
  看到烈火方位,张伯山神情惊骇,衣襟都没拢好,猛地冲了过去。
  冲到半路,却被拦腰抱住了。张伯山凭着一股狠劲往前冲,眼下被拦住,一口气卸掉,手脚皆软了。
  他呆呆望着火光,神情茫然,心脏好像被狠狠攥住,呐呐道:“云清……”
  ……
  就这么结束了吗?林云清感受着身体的灼热痛意,内心发出叹息。这痛意渐渐消失,转化为一种体内的灼热。
  好渴……怎么这么渴……
  猛然睁眼,林云清坐起身,大口喘气。
  眼前场景让她愣住。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火光,没有焦黑痕迹。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房中。
  这个地方……云清迟疑地起身。自己做梦了?猛地掐了把自己,痛地皱起眉。这不是梦。
  她急急走下床榻,来到窗前。窗户缺了一角,扭头看向床,床上是草编的凉席,一对碧色床帘,桌子,摆设……都那么眼熟……这是自己之前的家。这里不是已经塌了吗?
  好渴……体内灼热,林云清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到桌上的茶壶。
  先管不了那么多了,喝口水。
  她起身走去,可还没等碰到桌子,手心却窜出一簇火焰,扑向茶壶。
  林云清:?这是什么?
  火焰从掌心扑出的一刹,林云清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旋身躲避,轻巧落地于三丈外。林云清看一眼桌子,本就残破的家具,又被火燎过,出现一片焦黑。随即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有些筋骨和薄茧,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细嫩白滑,这不是她辞官休养一年的手。而且刚刚的火光……似乎就是从自己掌心发出的。
  她伸出手,脑海中再次想着那团火,倏然间,掌心跳跃出一团手掌大的火焰。与这团火面面相觑,林云清觉得有些头大。
  前一刻自己还在火中感受烈火焚身的痛苦,下一刻睁眼便是换了天地。还出现了这……不明所以的火焰。林云清伸出手小心触碰这团火,手指竟就这么径直穿过了火焰。
  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她仅能感受到温暖的气流包裹。抽回手指,也没有被灼烧的迹象。
  幻觉?总不能是自己喝酒喝疯了吧?林云清坐到桌边,此刻太阳已经渐渐露了头。她扭头,看向破损桌子上的一盏黑黢黢的油灯。
  沉默片刻,她转而伸出一根手指。手指上出现一小簇火焰,试探着将手指靠近灯芯。
  下一刻,油灯被她手上的火焰点亮了。
  “……”林云清无语望天。
  她不是一个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即便是接触了三莫教,卧底了约一年,仍未动摇。可这重生,以及掌中火焰,着实让她惊异。
  是的,她重生了,还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能力。压下心底的震惊,摆在林云清面前最紧要的事,便是弄清楚现如今是什么年份。
  起身查看自己孤身住了多年的屋子,一应摆设都是那么似曾相识。打开衣柜,里面摆着的仍旧是自己的那些衣服,远没有后穿的贵重繁复。万幸,还有进宫的玉牌,和官袍。
  左看右看,她并没有在隔层看到张伯山的家传玉。林云清终于松了口气,起码现在有一件好事,那就张伯山还没有下定。
  她打起精神,梳洗一番,用木簪简单绾了一下头发。青丝垂落肩头,时隔一年,她又扮了寻常姑娘装束。
  换上一身碧色束袖衣裙,林云清走出门去。
  今日她应当在休沐。因为平日里她大多都是睡在暗查司内的,方便可以随时处理大小事务。
  林云清看着几年前的街市,路边已经满是做生意的小贩,热腾腾的烟火气让她飘摇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刘叔,给我来两个包子。”林云清对着相熟的包子铺老板招呼道。
  “好嘞,”刘叔手脚麻利拿了两个刚出锅的包子递给林云清,一边笑着打量她,“林姑娘今日休息啊。听说好事近了?”
  “好事?”林云清垂眸。“没有的事,刘叔别笑我。”
  林云清自从醒来便明白,上辈子互相折磨的日子已经够了,此生有幸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不要有过多牵扯了。
  “我和张家公子只是旧相识,他平日里照顾我多一些,你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啊?”刘叔愣愣接过钱,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刘叔忙着,我先走了。”林云清笑了笑,拿起包子转身离开了。得再快点,快把这还没提出来的婚事给拒了。林云清边走边吃包子,不顾四周男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即便当今天子就是女子,世人仍旧对女人有诸多束缚。她无牵无挂,一向随心而活,这世道对于女人的要求太高了,她当真学不来。
  入暗查司,于各地奔走,查贪腐救黎民。过得刀尖舔血的日子,但她觉得值得。林云清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细细感受肚子里的饱胀感。既然重活了一次,那就把这条命,用在值得的地方。
  上一世卧底三莫教,种种原因下没查到背后之人。如今再来一次,她一定要把后面的神秘人揪出来。
  穿过两条街巷,林云清来到了张家宅子外。抬头望去,是那副熟悉的张宅牌匾。
  上一世自己和张伯山仅成婚几日,便接到了皇上的秘密委派,表面上以家中有事为由告假半年。实则去了那个有三莫教的边塞小镇。
  林云清敲响了和自己陋室截然不同的大门。开门的小厮看到是林云清,惊喜地行了个礼,随即便连声喊着“公子”,跑进去通知张伯山了。
  林云清深吸一口气,怀揣着纷杂的心绪,迈步入了张宅。
  *
  “云清。”张伯山一身浅蓝色衣衫,白玉束发,就这么清爽地出现在了林云清视线。
  他这幅样子,应是在温书。还带着清隽的书生气,张伯山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这般神情看的林云清心口一痛。已经许久没有和张伯山如此平和地相处了,从莫停镇回来后,二人关系便拧巴着,离不开放不下,一直互相折磨。
  再见到这般神情望着自己的张伯山,林云清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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