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对,很不对。
调查得到的线索和证据看似完满,却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尤其这方锦帕上的符号,她还没弄明白。
“小檀,温壶酒来。”林云清揉揉额角轻唤侍女。这是林清云最近才养成的习惯,睡前喝壶藤酒,能让她入睡不那么困难。
摆上酒具,林云清让小檀先去睡了,对着月色自斟自饮起来。烈酒入喉,人也清醒了一些,于是趁着未睡,又再一次推敲起卧底三莫教的事来。
虽已经面圣交差,但疑点颇多,尤其魏策的那一句劝告:“就到这里吧。我不管你的目的如何,但是就到这里吧。”可他嘴里劝阻,却又在临别时塞给她的这幅锦帕。
这个不明不白的线索。
魏策……林云清想到这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端着酒杯起身来到窗前,看着那弯弦月。
和魏策的最后一面是在莫停镇的冲天的大火中。这个邪教的头目,传说中神通广大的三莫教教主,关于教会和这个人,便都在那场火里湮灭。
还有很多秘密没被解开。
那时的魏策仍穿着一身红衣,于那场绵延的火中安静站着,不避不退,只留他冷峻的脸被火光照得有些妖冶,从始至终只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
也是因为这个人,张伯山与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真的只是这样吗?只是因为对二人关系猜忌吗?这一年来林云清无数次问自己,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错在根本不了解张伯山,而他们,也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
一年前的林云清在莫停镇已经住了一段时日,她成婚几日,便奉女皇密令来查三莫教。几经辗转查证,才到了教会神秘根据地——莫停镇,这样一个富庶的边塞小镇。
林云清佯装失意的游侠在此地住下,也被她成功接近了三莫教的教主——魏策,并与之相熟。
就在她进一步加入教会权力中心,准备搜查证据的时候,却不想她的丈夫张伯山,竟也来了这里。
在这里见到张伯山,林云清着实惊了。
麻烦的是,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张伯山身边还跟着张父,林云清急急转身躲避,心跳如雷。
枕边人见面却不识,她此刻不再是什么张夫人,是刀客云倾。
夜间,林云清寻了合适的时机与张伯山相见,张伯山于此地得见妻子,当真是又惊又喜。
他知自己的夫人不是寻常女子,不困于闺阁,而是在朝廷暗查司任职,时常行踪不定,负责探查各种棘手案件。
新婚不久,两人仅相处月余,云清便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字条。看着那字条,张伯山失控砸了一个杯子,他当时便暗下决心,定要劝她换个职位。
只是,没想到这次出门竟碰上了她执行任务,这让张伯山内心有隐隐的欢喜。
张伯山看着眼前的林云清,一身利落的青色衣裙,头发散落辨了几条小辫子,束腕腰封利落飒爽,整个人英气洒脱,如同一枝俏生生的绿梅。
这不同以往的装扮,看的他心中情潮涌动。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伯山,你明日快和父亲离开这里。”林云清担忧蹙眉。此地看似平静,实则隔几个摊位便有教会的人在暗查巡视。三莫教势大,张伯山难免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张伯山听完却敛目笑了,再抬头,将喋喋不休的林云清拉到怀里,低头覆上她的唇,将她多余的话尽数吞进肚里。
片刻后放松钳制,张伯山眼中带笑,看向怀里已经红透的林云清:“我不走,我留下来帮你。”
新婚不久的妻子日日卧底在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张伯山内心是有些危机感的。
林云清是拗不过张伯山的。
张伯山将父亲送走,自己当真留了下来,凭着文人的喉舌混进了三莫教,成了三莫教的一名教徒。
……
一盏酒哪用怎么喝,林云清听着偏殿传来张伯山要水的声音,被打断思绪,转身回了书案。
月上中天,人回来了,却也没有来见她。林云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斜靠着椅背,对月把玩着那壶藤酒。
彼时两人情浓,谁会想到他们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仿佛吞了一口烈火烤就的年糕,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当时在莫停镇,林云清爬上了副手的位置,做了仙使,时时跟在三莫教教主魏策身边,可这副样子在旁人眼中就变了味道。
在他们眼中,一个新来的女人,短时间如此受教主信赖,这权利自然来路不正。
几个爱嚼舌根的男人三五不时地聚在一起,大聊特聊昨天“云倾仙使”是多晚从教主房中出来的,走路姿势如何不顺畅,必定是在别的地方受了累。
然而,话还没讲完,就吃到了张伯山的拳头。
一个文弱书生能有多大力气,如何抵得过几个草莽的拳脚。待林云清赶到场,便看到了脸上挂了彩的张伯山。
他和林云清对视一眼就扭过了头,明显不愿意被看到这幅样子。林云清又气又急,顾虑到魏策就在身侧,不能表现太过。只得将背后的一双手,差点掐出血。
“怎么回事?”魏策一身红衣,长发半束,整个人俊得出奇,亦是妖里妖气。他语气倒是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眼神却带着审视看向几人。
面对教主,几个人失了刚刚的豪气,呐呐不敢言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倒是张伯山犹豫了一下,开口了:“教主,是他们对您和云倾姑娘出言不逊,我看不惯才出手的。”
魏策看了一眼身边的云清,又径直望向张伯山。
片刻后,他挥挥手,几个人便被绑了下去,魏策不再去听他们几人的惨叫和告饶,转身带着林云清离开了。
张伯山望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肩膀好似塌下来,低头看向自己带着血污的手。
是夜,林云清悄然来到张伯山的住处。
偏巧骤雨来袭,窗纸被风吹得摇动碎响,屋内昏暗,未曾点灯,二人在床榻上抵死缠绵。
云消雨歇,云清将手抚上张伯山的脸,心疼地红了眼,又被张伯山握住手。
“你可信我?”云清哽咽地看向张伯山的眼睛,他的眼角还有今日缠斗留下的伤口。
“自然信你。”张伯山眼神笃定,“既然决定要帮你,我就不会妨碍你的行动,我今天冲动了。”
林云清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只觉得苍白。她呜咽着抱住张伯山,如同拥住一团温暖的被衾。
张伯山感受着怀里的柔软,眼神中却浮起一层阴翳。妒意和怀疑如同蛇影,缓慢爬过张伯山的心口,唯留一地影痕。
林云清看到张伯山的惨状,心中痛惜。素日冷静的她,第一次产生要快些离开的念头。林云清加快了寻找证据的动作,甚至有几次险些被魏策发现。
可她却不知,在她拼命搜集证据的时候,魏策单独见了张伯山。
第2章 话当年
夕阳渐沉,魏策来到张伯山的住处。进屋后,就不甚客气地找个地方坐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于是,待张伯山推开房门,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身红衣,眉目冷峻的魏策旁若无人地在他房中,品着一壶凉透的茶。
张伯山脊背本能地一僵,又敛目行礼:“教主,是有事来找属下吗?”
魏策一双狭长的凤眸,定定望着张伯山,神情不辨喜怒。这让张伯山有种被野兽盯住的错觉,眼神悄悄瞥向藏着匕首的地方。
却听到魏策冷冷开口,一句话整聋发聩。
“你配不上云倾。”
这句话就好似在滚油中泼了一碗冷水,张伯山汗毛直立,气血也霎间冲上了头顶。他再也做不得那颔首的姿态,复端起一身文人傲骨,冷笑了一声,紧盯着魏策:“我配不上,你就配的上吗?”
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会格外敏锐,那些投向她的目光,能有几分清白,他分外清楚。二人还天天在一起,他怎么能不吃味。
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卧底的计划,只恨不能一吐为快,将人从林云清身边赶得远远的。
“我自然也不配。”魏策起身离开,语气寻常到仿佛只说了句天气不错一般。“可如果我是你,会自觉离她远一点。”
另一边,林云清在魏策房间找到一个暗格,正想打开看一看。“下去吧。”魏策声音自门外传来。
林云清快速瞥一眼门的位置,翻身上了房梁。
一个时辰后,魏策呼吸沉沉,已然睡熟。
林云清如猫般轻盈落地,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暗暗记下暗格位置,闪身出了门。
关门的刹那,床上的魏策睁开了眼。
林云清从魏策住处离开,悄然来到张伯山住处。
张伯山没睡,背对门坐在桌边,肩膀紧绷着。她打开门,看见心上人,心中欣喜压过一切,并未看出他今日有何不同。
她雀跃地扑到张伯山背后,声音中带着欣喜:“伯山,我好像找到了要的东西,我们快可以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