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南枝看了几秒,喊了句:“爸?”
听见声音,许兴正回过头,笑了:“南枝啊,你回来了。”
许南枝上去,从帆布包里翻出钥匙,开门,侧过身让出个位置让他进去。
“你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许南枝问。
“我打了的,”许兴正换了双内拖,说,“但你没有接。”
许南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两下屏幕也没亮,原来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好意思,没电了。”
“女孩子出门手机一定要充好电,要不然遇上事儿联系不上人,”许兴正进来,感觉有些无措,就问,“吃饭了吗?”
许南枝将包挂在边上的架子上,随口道:“还没。”
“那我给你煮碗面吧?”
许南枝越过沙发,走向电视边上的插座,将手机电充起来,听许兴正这么一说,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她印象里,许兴正自从赚了钱好像就再也没有怎么下过厨房了,而且家里也用不着他下厨房。
他上一次做饭还是在许南枝读幼儿园的时候吧,因为许兴正文化水平比较高,所以那时候是林雯出去工作,而他则在家带孩子。
许南枝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眼里的跃跃欲试,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变成了淡淡一个“好”字。
听见那个“好”字,许兴正眉眼弯了起来,脱了西装外套放到沙发上,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将那一截往上卷,然后进了厨房。
他瞧见厨房的地上有西红柿,就冲着客厅问:“西红柿鸡蛋面行吗?”
许南枝:“好。”
许兴正开了火,将水烧开,拿起西红柿放在水槽里洗,洗完后切成块。
最后还差鸡蛋,许兴正看了一圈发现没有鸡蛋,猜测应该在冰箱里。
他打开冰箱,一阵寒气扑来,随后撞入眼睛的就是五颜六色的酒,上层冰箱几乎三分之二装的都是酒,那些鸡蛋可怜兮兮地只占据一小片位置。
看到这,许兴正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看了眼坐在客厅的许南枝,嘴巴张了张,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面熟得快,没多久就煮好了。
许兴正盛了两碗,端了出去。
许南枝听到声响,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接过许兴正递来的筷子。
许兴正笑着说:“你吃吃看,味道有没有变。”
许南枝夹了一筷子,吹了吹。
“嗯,”许南枝点点头,“挺好吃的。”
许兴正看着她吃,得到肯定后暗自松了口气,才坐下:“好吃就行,这么多年没煮了,怕你不喜欢。”
“一碗面而已,”许南枝看着他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也是,”许兴正说,“你从小就乖,向来不挑食。”
许南枝吃面的动作一顿。
“不是乖才不挑食,”许南枝嚼着嘴里的面,像是随口丢出一句,“是因为不挑食才能显得乖。”
听此,许兴正沉默了一会儿。
许南枝看他,说:“你不要心理负担,我就随口一说。”
“对不起,南枝,”许兴正默半晌后,突然道,“爸爸知道你从小心里委屈。”
许南枝听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心里没有一点好受的感觉,反而觉得烦躁。
“这么多年了,说这些有意思吗?”许南枝抬头看他,“而且,你就算知道了,不还是这么做了吗?”
许兴正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和林雯一样的本质。
——坐视不管。
或许是情绪上头,许南枝过了很久才察觉出自己语气的不善。
她敛了敛眼里的情绪:“不好意思。”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吃完最后一口,许南枝忽然说:“你过来应该不是就为了给我一碗面吧?”
许兴正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双手握着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要说正事的姿态。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许兴正停顿几秒,又道,“顺便想让你劝劝你妈,尽早把婚离了吧,这样子的生活大家都不幸福。”
许兴正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波澜,正如他和林雯的婚姻,像是一潭死水。
许南枝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
“我一和她说这件事她就跟要疯了一样,我实在和她谈不下去。”
说起这个,许兴正就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像是急于摆脱什么脏东西。
许南枝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爸,”许南枝缓缓从椅背上直起来,看着许兴正,问,“你怕吗?”
许兴正不明所以。
“怕什么?”他问。
“我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
这句话像重石压在了许兴正的头上,他垂了脑袋,半天说不出话。
许南枝在沉静中忽而一笑,带着几分嘲讽,更是压得对面的男人抬不起头。
“我知道了,”许南枝起身,收拾碗筷,“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的,祝你……”
许南枝将碗叠在一起,俯视着许兴正,接着说:“早日脱离苦海。”
说完,许南枝就拿着碗筷放在水槽里,开了水龙头。
“那爸爸就先走了。”
许兴正站起来,看着许南枝的背影,迟迟等不到一句话。
也明白或许是等不到道别了,也不自讨没趣,就这么走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南枝停下手中的动作,洗了洗手,关了水龙头。
她撑着台子,过了几秒,走到冰箱前,打开,从里面拿了一瓶酒,接着又走到餐桌前,挑了个杯子,将酒倒进去。
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座位。
想起刚才许兴正的话。
他真的明白自己的委屈吗?
许南枝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小学的时候参加过一个留守儿童活动。
当时规定每个留守儿童都要参加。
许南枝也不例外。
她还记得那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架着很多台摄像机。
而许南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也不参加什么活动。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姐姐,还有一个架着摄像机的哥哥。
姐姐坐在她的边上,问:“你想爸爸妈妈吗?”
许南枝不说话。
这时候过来了一个老师,见许南枝不说话就推了她一下,让她说话。
当时许南枝很害怕,看着摄影机手足无措。
那时候的她刚开始有了自尊的意识,她讨厌别人看她时可怜的眼神,也同样讨厌被人当众揭开伤疤。
那天对许南枝来说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噩梦。
所有人用爱来标榜自己,却做着将人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事情。
许兴正轻轻松松的一句明白真的是感同身受吗?
倘若他能轻松明白,那那些痛苦将会失去他的价值。
许南枝一个人坐着,闷了一口又一口酒,直至那一瓶酒见了底,再也倒不出来为止。
许南枝拿起酒瓶子扔进厨房的垃圾桶,发现已经满了,就打算将垃圾先打包好放在门口明天再倒,以免招蚊虫。
将垃圾都打包好后,许南枝打开门,将垃圾袋放至门口。
弯腰时,许南枝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眼一看,发现是江悬出现在了楼梯口。
许南枝出于礼貌,直起腰打算和他打声招呼。
“晚上好。”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后头“砰”地一声响,将那句问好砸得细碎,震得许南枝人跟着抖了一下。
江悬站定,手插在口袋里,眉梢一扬,像是幸灾乐祸地啧了一声,然后身子往边上的栏杆懒懒一靠,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好了。”
第19章 挂南枝
楼梯口的感应灯灯光昏暗,像暗橘色的颜料,照得人并不真切。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是后知后觉的寂静。
两人隔着几层台阶,许南枝还是站在楼上的那个,但江悬永远有种占上风位的感觉。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许南枝看着他稍扬的眉峰里藏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许南枝看了眼后头关上的门,心里头后知后觉地浮上一句。
——完了。
江悬踩着步子走上来,瞧见她的表情,站在边上问:“你不会没有备份钥匙吧?”
“没有,”许南枝抿了抿唇,停顿了两秒后接着说,“而且就算有也没用。”
“为什么?”江悬问。
许南枝无奈地呼了口气,解释:“因为里面插着一把钥匙。”
“不是,”江悬不理解,“你没事儿把钥匙插里面干嘛?”
许南枝看他,理所当然道:“这样别人不能从外面开锁了。”
“那你防范意识还挺强,”江悬话里有几分揶揄,“不仅能防别人,还能防自己,真是……一举两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