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南枝唇角礼仪性地一弯:“谢谢刘伯母。”
  “对了,老张呢?”林雯看着空荡荡的病床问。
  刘眉:“哦,他现在去外头抽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这时候门把手拧了一下,走进来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病号服,长相斯文,戴着副黑框眼镜,因为上了年纪,胡子有些发白,但丝毫不影响他儒雅的气质。
  他开门先瞥见了林雯,随后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许南枝。
  他愣了愣,随后虚弱地咳嗽两声,笑道:“你们来了。”
  “哎哟,老张,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啊。”林雯说。
  “什么老样子啊,”张思德坐到病床边上,“我现在就是个病秧子。”
  说完,他还咳嗽了一下,像是在证实他的话。
  随后他看了眼许南枝,像是刚注意到她似的,和蔼一笑:“这是南枝吧,都长这么大了。”
  许南枝看着他,但是没有回话,林雯见了,忙道:“对,这是我女儿南枝,听我婆婆说她小时候经常住你家,真是多亏了你照顾了。”
  张思德笑着摆摆手:“见外了,我也没怎么照顾。”
  接着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许南枝在边上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妈,我舞蹈室还有课,就先走了。”
  说完,许南枝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开了门就出去。
  林雯见了,面上有些尴尬,然后也追了出去。
  她一把拉住许南枝的胳膊。
  “南枝!”
  “怎么了?”许南枝蹙着眉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见许南枝有些淡漠,林雯忽然道:“妈知道,你看到张思德就会想起小时候不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日子,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对你也还算照顾,你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周围来往的人多,林雯怕被人看笑话,特意压了压声音。
  “照顾?”许南枝默了默,随后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张思德了是吗?”
  林雯不明白,许南枝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张思德,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在她看来这样的举动太失礼了。
  “你好歹问候人家两句啊。”
  “问候什么?”许南枝语气忽然有些急,“问候他什么时候死吗?他死了我自然会出席给他随礼,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听许南枝越说越离谱,林雯心里也有了些火气,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
  “许南枝!”林雯喘着气,不敢相信这是她女儿能说出来的话。
  “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是疯了吗?!”
  许南枝平复了一下情绪,闭眼又睁开,冷冷道:“答应你来看他,才是我做过最疯的事情。”
  说完,许南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林雯愣在原地。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好了,都别看热闹了,干活儿去吧。”
  护士台听见医生这么说,赶紧收回自己看好戏的眼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查房表。
  “是,江医生。”
  -
  许南枝心情复杂地进了卫生间。
  她将包放在一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一捧水,低头朝自己脸上扑。
  水的冰凉让她理智回拢了一些。
  许南枝手撑着盥洗台,无力地垂着脑袋。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同林雯说话,平时无论怎么样,她都会顾忌林雯母亲的身份,该给的礼数从来都不会少。
  而她一向害怕麻烦,所以对待别人也向来是做好了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面对张思德,那些理智瞬间就支离破碎。
  她比谁都明白,那样一张儒雅的面具下是怎样的丑陋。
  她讨厌那双眼睛。
  平复了许久,许南枝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对着镜子笑了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去。
  正当她拐弯出去的时候,边上传来了闲闲的一声“喂”。
  许南枝侧头,发现江悬正点着只脚靠在墙边上,目光裹着傲看她。
  许南枝与他对视了一秒,随后笑:“你怎么在这?”
  江悬盯着她的笑,想从中看出破绽。
  奈何那笑严丝合缝,竟看不出一点马脚。
  江悬有时候确实佩服她,不管怎么样都能挂着那一幅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刚才明明还像只炸了毛的猫,现在却温顺得像笼里的家雀。
  江悬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神色不太自然地递给她。
  “呐。”
  那颗糖用镭射纸包着,在灯下闪着光。
  许南枝下意识接过糖果,失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江悬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拆开,放进嘴角
  “你不高兴。”他说。
  这个肯定句听得许南枝一愣,反问:“什么?”
  江悬脚尖借力,背从墙上离开,站定在一脸懵逼的许南枝面前,再一次肯定道:“你不高兴。”
  许南枝喉间溢出一声笑,掩饰道:“我没有不高兴。”
  江悬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许南枝无奈,摇了摇手上的糖果:“好,那就算我不高兴好了,那你给我糖是为什么?”
  江悬一把将嘴里的糖果咬碎。
  “哄你。”
  第18章 挂南枝
  “哄你”这两个字无论在何种身份下,都会显得十分亲昵,带着缱绻的意味,但从江悬口中说出,莫名带着点理所当然,听得许南枝一愣。
  安静瞬间成了此时背景基调。
  “哄我?”
  许南枝有些不解,她并不认为他们俩是那种一方不高兴,另一方会费尽心思去哄的关系。
  “你别误会,”江悬嘴里漫着甜味,懒散开口,“我只是为了促进和谐的领里关系。”
  “……”
  江悬挂上一副你别自作多情的样子让许南枝无话可说。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多想。
  许南枝看了眼手上的糖果,然后拆开,放到嘴里。
  舌尖一碰到那颗糖,灵敏的味蕾瞬间就捕捉到了甜味。
  “谢谢你啊,”许南枝将包装纸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笑道,“好邻居。”
  三个字界定了如今彼此的身份。
  “不用谢,”江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快上班,就收回目光,“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许南枝点头:“嗯。”
  临走前,江悬深深地看了许南枝一眼,一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许南枝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嘴角挂着的笑也垂了下来。
  她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
  那时候两个人刚刚谈恋爱,许南枝去实验室门口等他下课。
  当时他正在做实验,大家都穿着朴素无华的白大褂,但他偏偏就穿出了自己的气质。
  在一众人当中显得格外显眼。
  也许是喜欢给他加了一层天然的滤镜,许南枝当时觉得无论江悬站在哪里,他都是耀眼得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那个。
  他理应站在阳光之下,成为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而不是陪自己困囿于囹圄之中,居于狭小的四方天地。
  想着这些,许南枝看了看头上的灯,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后就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她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去,发现是江悬正打着电话。
  因为离得不远,许南枝能听见江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东西帮我搬到七楼了是吗?好,你们晚上不回来?行,我知道了。”
  说完,江悬就把电话挂了,他顺势往边上一撇,看见许南枝正在下楼。
  他背靠着护士台,手肘处撑在台面上,神色恹恹地盯着许南枝离开的方向。
  这是他认识许南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她失态。
  许南枝向来都冷静地过分,无论碰到什么事永远挂着一副笑,说好听点是和善,说得不好听,其实她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或许还包括那三个月的感情。
  江悬转头看向正在输入资料的护士,问:“302住的病人叫什么?”
  “啊?”护士没想到江悬会忽然找自己讲话,愣了一秒后翻查了住院信息,“哦,那个病房住的病人叫张思德,人很好的,很斯文。”
  “张思德……”
  江悬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谢了。”江悬礼貌地笑了一下,将笔插进胸前的兜里,下楼去门诊部坐诊。
  -
  许南枝出了医院后就去了舞蹈室,她确实还有一节课没上。
  上完那节课后,差不多到了五点多,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行,回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近半小时。
  许南枝走到自家下面的那个楼梯口,看见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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