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沈毅原本已经迈出去门槛的脚,冷不丁的就踩空了。
  一下子下去,差点跌倒。
  慌忙转身,“真的假的?”
  江谨言淡淡的说道,“我何必跟你开玩笑?逗你玩吗?”
  沈毅张目结舌。
  江谨言垂眸,“她身体不太舒服,喝药调理着,我娘先不让说,说是三个月以后胎稳了再通知你们。”
  沈毅慢半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一切都由我亲自照看着。”
  两人对视一眼。
  才分道扬镳。
  江谨言到了出书局,就看到了明珠和赵云天,三人只是相互匆匆掠过一眼,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官兵把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隔开,江谨言畅通无阻的走进去。
  里面的人已经被从浆水里面捞出来了。
  浑身都是带着一股土腥味的浆水味儿,浆水干在身上,好像穿了一层薄薄的易碎的白色衣服,不知道泡了多久,浑身肿胀。
  江谨言出示了大理寺令牌,所有人纷纷下跪。
  带来的仵作赶紧上前,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验尸。
  在这个空闲时间,江谨言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带去审问。
  “大人,冯二原本就是浆水房的,他们这个房间总共是六个人,不间断的往我们那边送厚浆,结果中间断开了一个,所以我们那边今天的效率很低,我们那个房间都有些生气,就让我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他们就说冯二今天可能没到,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今天来的很早,在一早的时候看到了冯二,我喊了三四声也没人回应,就有人说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我也觉得大概是吧,出去的时候,看到一缸的浆水下,飘起来了一缕头发,我赶紧喊他们来看,拿了倒杵搅了搅,发现了冯二。”
  “冯二平时人怎么样?”
  “特别好,什么活都抢着干,尤其是我们的新大掌柜的制定了多劳多得的规章制度之后,冯二就更勤奋了,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浆水房的,最后一个离开的,他人也不错,经常给我们帮忙。”
  “你说你今天早上见过冯二?”
  “是的。”
  “什么时候?”
  “具体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卯时末吧。”
  “说话了没有?”
  “就打了个招呼,互相点点头。”
  “冯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奇怪。”
  “好,你先出去,把你们这里管事的叫过来。”
  秦九月辞退了所有的管事的之后,临时选出来了两个新的管事的,两人新官上任没多久,就出现了人命官司,也是又慌张又害怕。
  等到仵作验了尸体。
  江谨言刚好盘问完了管事的,仵作和江谨言说道,“是溺水呛死的,还有呛进去的浆水,排除其他的死亡地点。”
  江谨言颔首。
  仵作还说道,“身上有点轻伤痕迹,不过已经不明显了,要不是浆水中泡了这么久,轻易肯定看不出来。”
  这边正说着。
  外面冲进来了十几个人,一起跟着这些人后面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瞬间把江谨言堵在了出书局里。
  大理寺官兵立刻将江谨言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佩剑,金光闪闪的对着来人。
  “就是他,出书局的大掌柜的就是他媳妇儿,他怎么可能秉公执法?”
  “不能让他断案子,不然我家孩子非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怪不得大掌柜的连面都不露,原来是有这么大靠山!”
  “当初我就说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当上大掌柜的,原来是背后有人呀。”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到底谁是真正的大掌柜的?”
  “让一家人来审一家人,这不是明摆着,等把银子从左边口袋放在右边口袋吗?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反对,我们要公平公正,我们拒绝裙带关系的审讯——”
  “……”
  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抓到了杀人凶手。
  江谨言脸色微微暗。
  不待开口。
  郑阔带着刑部的人进来,“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本官来瞧瞧。”
  趁着没人注意。
  郑阔赶紧给江谨言使了个颜色,“江大人,本官知道江大人办案如神,可无论如何总要避嫌,案子刑部接管了,江大人请回。”
  江谨言颔首,“麻烦郑大人。”
  郑阔微微一笑,目送江谨言离开,然后收了笑,深吸了口气,“先把家属带过来。”
  ——
  侯府
  沈毅带着人去了秦九月的院子,都没有传唤,自己亲自过去的。
  秦九月在花园里。
  沈毅坐过去,“您听说淮南造纸出书局的事情了吧?”
  秦九月点点头。
  沈毅坐下来,“我有立刻问题,得问问你,现在方便吗?”
  秦九月笑着说到,“沈大人照常行事就可以,我一定配合。”
  沈毅松了口气,“那好,淮南造纸出书局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你是什么去出书局告知工人伙计的?听说出书局突然走掉了一批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毅开口就是秉公执法的口吻,可是了解沈毅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他现在的口吻有多么缓和。
  秦九月把事情的原委如实相告,没有漏过一丝一痕,哪怕是当初管事的要挟一事。
  话刚落下,还不等沈毅问下一个问题,刑部的人,便已经到了这里。
  第936章 墙还没倒,众人已经开始推
  刑部的人出示了令牌,“沈大人,本案已经移交刑部,还请沈大人配合见谅。”
  闻言。
  沈毅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来人是郑阔的人。
  大概郑阔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对待沈毅也是分外的客气,“咱也不瞒沈大人说,主要是因为淮南现在的大掌柜是江夫人,而江大人又是大理寺卿,关系扯在一起,清白也弄得不清白了,眼下外面民怨沸腾,所以郑大人还是觉得大理寺这次回避比较好。”
  不等沈毅开口说话。
  秦九月和沈毅说,“这位大人说的有道理,我相信郑大人也能够秉公执法,这件事情你们大理寺就不要插手了,清者自清,我相信郑大人可以给出书局一个公道。”
  沈毅脸上虽然流露出了一抹不悦,可还是主动起身,拍着男人的肩膀,勾肩搭背的往外走了走,低声说道,“兄弟,江夫人身体不适,你们问的时候悠着点,江大人也会念你们的情。”
  男人连连点头,“这是肯定的,郑大人也已经交代过了。”
  沈毅扭头看了秦九月一眼,“那我先回去了。”
  秦九月点头。
  男人坐下了,“江夫人,我姓李,是郑大人的手下,那我开始了?”
  秦九月之后又把刚才和沈毅说的话,一成不变的重复了一遍。
  而另一边。
  郑阔从出书局出来,外面的百姓已经拦不住,民怨四起,口口声声让郑大人赶紧给死者一个交代,给剩下的工人们一个交代。
  要不是郑阔带了官兵来,恐怕今天非要被围到晚上,也不一定能出去。
  官兵把百姓拦住,郑阔匆匆离开,一边走,一边听着纷纷嚷嚷中的点点信息。
  有人说,秦九月在出书局颁布了新的规则制度,为了自己赚钱,根本不把工人的命看在眼里,让工人们每天往死了干,迟早要出事。
  还有人说,秦九月苛待工人,中饱私囊,剥削工人的价值,赚来的钱兴许都花在了给自己家的孩子买名次上,毕竟这次的春闱,江家的两个孩子一个名列第一,一个名列第二,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命案尚未发生的时候,大家伙口中还念叨着,江谨言和江夫人教子有方,还说要向他们学习,只要提起二位,嘴里的都是仁义道德。
  可如今,再提起江谨言和秦九月,口中的都是什么官商相结,都是什么商人黑心黑肺,是什么让花了黑钱的一家人赶紧遭到报应,这些都是轻的,甚至还有些原本就仇富的人和在人群里面,满嘴喷粪的说一些诅咒江家孩子的话。
  简直不堪入耳。
  郑阔走远之后,在自己的亲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两人分道扬镳,亲信直接跑去了大理寺,把事情的进展告诉了江谨言。
  江谨言却是说道,“回去和你们郑大人说,他做事我放心,不需要特意找人前来告诉我,现在是特殊时期,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捏把柄,对郑大人百无一利。”
  来人应下来,匆匆离开。
  江谨言站在大理寺院子里,微微的抬眸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
  人人都说郑阔为人奸诈狡猾,是成了精的狐狸,就算是刑部尚书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这人十分圆滑,所以能派人前来把事情的脉络告诉自己,大概也是当官以来唯一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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