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胡说什么!”
  师老夫人一心想要个孙子,奈何就是没有孙子缘,一妻两妾,愣是没个能生带把儿的。久而久之,如夫人当年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就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此时如夫人这么一说,她心里就疼的难受,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周嬷嬷身上,“这人如今是你院里的,这事儿你是不是得给个交代?”
  一如既往,不问缘由,先想定罪。
  师菡缓缓走到周嬷嬷身前,确定她没受罚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弯起嘴角,笑了。
  “不知祖母想要个什么样的交代?”
  自然是如何处置这个周氏啊!
  堂堂国公府老夫人,府里头的丫鬟没资格发卖不说,外人居然还说送就送进来一个老妈子?她要是不给她点下马威,这往后日子还怎么过啊?
  “周氏冲撞主子,以下犯上,这是一罪。撞碎镯子,引发珍儿旧疾,谁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此乃罪二!”
  撞碎个镯子就能引发旧疾?她这旧疾还挺势利眼的。
  师菡忍着笑,微微颔首,“祖母说的极是。”
  师老夫人愣住了,这师菡是吃错了药?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如夫人擦了擦眼泪,攥着帕子,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今日周氏若是折在师菡手里,看她长公主还如何看重师菡!
  恶毒的心思像是淬了毒的汁液,在这座腐烂的府邸中蔓延。
  师菡不急不缓的转过身,朝着周嬷嬷微微一笑。
  后者已然不卑不亢,礼数到位,“大小姐今日,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不过是酒浓了些,不碍事。”
  师菡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周氏虽只在师菡身边呆了几日,可这些时日,师菡整个院子都不一样了,宛若一只铁桶,只有进的来的消息,没有出的去的话。
  如夫人蹙起眉头,语气略有些不悦道:“大小姐还犹豫什么?先杖打五十,以儆效尤!”
  “本小姐行事,何时轮得到一介下人指手画脚了?”
  师菡毫不留情,眸光微侧,落在如夫人的脸上。
  霎时间,如夫人半边脸像是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
  一时间,如夫人噤若寒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师老夫人瞪着师菡,冷哼道:“她没资格,那我呢?”
  这是要替如夫人出头了。
  师菡长叹了口气,突然替母亲不值,她这一生,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偏生在这个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
  想到这儿,师菡垂眸,再抬头时,眼底已然是一片清明。
  “祖母是长辈,自然与妾侍不同。”
  偏生这师老夫人当年也是妾侍扶正!师菡这话,就跟一根针似的,刺在师老夫人心间,她还叫不得苦,说不出来的憋屈!
  师菡一副恭敬姿态,浑然不察师老夫人漆黑的脸色,转过头,看着周嬷嬷道:“嬷嬷撞了府中小姐,的确是做错了。”
  场中众人,除了师珍儿,皆是一副得意模样,唯独师珍儿,秀眉轻蹙,掩着唇若有所思。
  周嬷嬷不卑不亢的对上师菡的视线,神情依旧温柔,“是,要如何处置,任凭大小姐吩咐。”
  “那就道个歉吧。”
  师菡把玩着手指,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喙。
  师老夫人一听,一张老脸登时皱成一团,怒道:“冲撞主子,险些害了主子性命,就道个歉就完事儿了?菡丫头,你莫不是想要包庇此人?”
  第38章 再断羽翼
  如夫人也跟着不满道:“是啊,纵然我家珍儿是庶出,不如大小姐矜贵,可也不能如此偏颇啊!”
  话语间,如夫人拉着师珍儿的手,一副母弱女残的模样。
  “偏颇?”师菡微微挑眉,诧异开口,“三姨娘若是心中早有主意,又何必惺惺作态等我回来处置?”
  她以为自己看不出她的小把戏?前几日长公主巴巴的把人大晚上的送过来,没过两天,人在她手里出事儿了,若是传到长公主那里,只怕是要被厌弃了去。
  如夫人倒是好算盘,可惜了,她低估了周嬷嬷,也低估了自己,更不懂长公主。
  闻言,如夫人斜睨着眼,酸溜溜的道:“呵,大小姐如今是越发的有掌家人的气势了呢。”
  “放肆!”不等如夫人话落,师菡便横眉怒斥,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也就罢了,日后出门,可别再说出来,惹人非议!”
  师菡天生贵气,原本顾氏在的时候,还算是温婉,如今顾氏去了,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周身凌厉的气息,饶是师老夫人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都不由自主的畏缩。
  “菡丫头翅膀硬了,连说话,都愈发的有气势了啊!”
  师老夫人语气不善,脸色更是难看,看像师菡的眼神儿活像是铁公鸡遭人拔了毛似的。
  “祖母误会了,菡儿只是一时气愤。”师菡面不改色,进退有度道:“如姨娘方才说的话,若是让外人听取了,还以为咱们国公府无掌家之人呢!对不了解咱们国公府的人来说,只怕是以为祖母已经…”
  说到这儿,她故意话音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看向师老夫人。
  师老夫人眼皮子一掀,冷声道:“以为我如何?”
  师菡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以为您不在了呢…”
  “蠢妇!我老婆子还没死呢!”
  师老夫人朝着如夫人便是一拐杖过去,直打的如夫人连连惨叫,想逃却又不敢跑远,只能在师老夫人身前来回窜。
  这下打的更狠了。
  见状,师珍儿急忙掩着唇上前拦在如夫人身前,急切道:“祖母若是有气,便撒在珍儿身上便是。珍儿贱命一条不打紧,若是气坏了祖母,珍儿百死不能救赎啊!”
  师菡忽的抬眸,一动不动的望着拦在师老夫人身前的师珍儿,意味深长的扯起了嘴角。
  师老夫人即将落在如夫人身上的拐杖犹豫了下,终于是停了下来。
  如夫人挨了打,倒是有些长进了,拉着师珍儿的手不撒开,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当个安静的蠢妇,只是看着师菡的眼神儿,不甚友善。
  师珍儿压着嘴角,轻轻的咳了两声,喘着气儿艰难开口:“原本今日这事儿也并非什么大事儿,珍儿早已习惯了。只是,这镯子是祖母所赐,桌子碎了,珍儿实在是觉得有负祖母,心中难受,母亲这才做出糊涂事,想替珍儿出口气罢了。可,这周嬷嬷毕竟是大姐姐的人…”
  说什么早已习惯?倒好像师菡经常这么欺负她一般。如师珍儿因着体弱的缘故,在府中的待遇,直逼她这个嫡女!银炭,衣裳,香料,脂粉,无一不是最好的,就这,她还能说出这种黑心肝的话来。
  师老夫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从她手头出去一样东西,她得收回来十样,方才觉得心中舒坦,否则便日日惦记着。如今一听师珍儿打碎的是她送的镯子,脸瞬间黑的能滴墨了。分明是碎了一只镯子,倒跟割了她一块肉似的,没好气道:“珍儿自幼身体娇弱,也从未跟你争过什么,如今连我赏赐给她的镯子被一个下人撞碎了不说,还要忍气吞声!即便你是嫡女,国公府也不能任你横着走!”
  师菡面色坦然,浅浅一笑,夸道:“祖母,三妹妹这份孝心,着实是令人感动。”
  师珍儿抬眸,紧张的看向她,怯懦道:“大姐姐不要取笑珍儿,珍儿不比大姐姐有祖母偏宠,父亲疼爱,只要祖母和父亲能多看珍儿一眼,珍儿便心满意足了。”
  “三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师菡笑眯眯的望着她,就好像是在看一样精美的花瓶,奇珍异宝——唯独不像是在看人。
  饶是她视线一丝不差的落在师珍儿身上,可她根本没入她的眼。
  师菡慢条斯理,继续道:“三妹妹最祖母最是了解不过,连祖母最喜欢松子香都知道,这身上的松子香,想必也是特别为祖母准备的吧?瞧我,总是记不住祖母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难怪三妹妹总能让祖母高看一眼呢。”
  “松子香?”
  师老夫人声音都变了调,整张脸好像瞬间被拉长了好几倍,一双眯眯眼生生的瞪成了豆子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师珍儿。
  师珍儿身上的香料,本是京城当下最时兴的青赤莲香,松子香只是其中一味香料,量少,且极其不易察觉。师珍儿常年服用汤药,嗅觉早已闻不出什么味道,调香这一门技艺,自然也就没学。
  师老夫人松子过敏,一闻到这个味儿就会起疹子。以师老夫人这么个自私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
  她顿时横眉怒眼,厉声斥道:“你这是生怕我老婆子活的长久了啊!这是怕我死不了么?”
  “老夫人息怒,珍儿惶恐!”师珍儿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身上高价买的香囊扔的远远的,小脸慌张道:“这香本是外头姑娘们都在用的,珍儿也不知这里头会有松子香,若是珍儿知道了,那是断然不会买来戴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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