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静躺着缓了片刻,慕昭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书案。
若干她亲笔所书的纸页、一盒莫名其妙的衣物,与一册《牡丹魂》。
细细忆起,她留给他的东西并不多,但都不大正经。
她与他经历的也不多,但几乎皆是勾引。
所谓眼不见为净。
可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还不够?
定是她送的这些东西日日在他眼前,才让她得了能入他梦的特权。
慕昭深吸一口气,将它们一股脑封进了书案最下层的抽屉,就这还嫌不行,思来想去又挂了把银锁,顺手把钥匙丢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做完这一切,只听凌川在屋外唤他:“侯爷,该起了!”
“今日是怀宁郡主的生辰,咱们还得入宫呢。”
“知道了。”他揉了揉眉心。
*
月思朝垂首跟在月夫人身后,行在宽阔的宫道上。
她一想今日宫宴,就烦得睡不好觉。
如今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得紧。
宫内美人如云,如今一群人正围着怀宁郡主,说些祝福的话。
不远处,贵女们的声音响起:“快看快看,他来了!”
她下意识抬首望去,只见慕昭踩着墨色长靴穿过人群,目不斜视,自然也未曾留意到她,身上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寒意。
他说得不错,他所在之处,总能轻易地攫取旁人的目光。
而她的注视,在这些花团锦簇的贵女中亦不再起眼。
正如他们素不相识的前十几年。
月思朝收回目光,继续去想林凝雾通过书画铺子给她递的话。
林凝雾说,怀宁郡主这些日子整日呆在府中,并无异样,但依着她的性子,八成会在清白之事上对她做文章。
毕竟只要毁了她的清誉,她与慕昭便再无可能了。
不过月思朝也从没觉得她与慕昭能有什么可能。
那日他拒绝她爹的纳妾提议很是果断,不曾给她留一丝遐想空间。
大不了她今日不吃不喝,少言少语,待会儿就同月夫人随便扯个借口,寻个宫中僻静处躲起来。
说做就做。
谁料月思朝刚以头晕之故同月夫人分开,那双墨靴便出现在她眼前。
长腿之上掐出劲瘦的腰,再往上看,是那双无甚波澜的墨色眼瞳。
慕昭垂眸凝着她,见她双颊染着不大正常的绯红。
不至于吧。
如今她已然到看他一眼就如此害羞的地步了吗?
他蹙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家世低微,依照宫中规矩,这并不是她能出席的场合。
月思朝头疼地想,他可真会给她添麻烦。
他不同她说话,说不定怀宁郡主都要把她给忘了。
这下好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腹诽着,简短道:“受郡主相邀,来赴她生辰宴。”
慕昭听见“郡主”二字,仿佛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变,好心提点她道:“你离她远点。”
谢谢,最要紧的是他快离她远点。
她已经感受到有若干视线落在她身上,简直如芒在背。
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催促道,“你没事做吗?你快走吧。”
……不是,平日她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今日她居然赶他走?
他眉头蹙得更深,不耐道:“月思朝,你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她是不是误会了?
他是怕怀宁对她不利,不是在护着怀宁。
月思朝都要急死了:“……没什么意思,我们今日还是别说话的好。”
她都看见怀宁郡主朝这儿看过来了。
慕昭早已习惯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他只凝着面前恨不得去当一只鸵鸟的少女,觉得她今日有点奇怪。
迟疑片刻,他缓和了下语气,好心道:“陛下曾赐给我一间宫室,若有人找你麻烦,在外面寻不到我,便去那里找。”
他刚交待完地址,便见怀宁越过人群,朝他走过来。
“之意哥哥!”
月思朝即刻转身。
“我先走了。”
待怀宁郡主走近时,她只徒留给他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慕昭即便在男女之事上再无经验,如今也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她吃醋了。
第21章 入怀“想和你睡。”
慕昭觉得月思朝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那日凌川与他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她明明也在帐篷里,难道不知晓他也不想来?
皇命本就难违,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事,他已然屡次拒绝陛下乱点的鸳鸯谱了,犯不着连赴宴这种小事都要违逆。
再说了,她自己和旁的男人深夜在府前聊得开心,他与怀宁都没说过几句话,她怎么好意思同他生气?
而且他还没同意和她在一块呢,她就开始因为这点小事和他闹情绪,真要在一起了,她不得逼着他在人前低声下气地哄她啊。
……只要想想那个场景,慕昭便觉得腻歪得要命。
女人真是麻烦。
惹她一个就够了,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招
惹谁了。
想到这儿,再看向已在他面前絮叨许久,他却不知其所云的怀宁,心中的不耐更甚。
怀宁郡主凝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之意哥哥,说了这么多,你还没祝我生辰快乐呢。”
慕昭下意识抬袖,甩开她的手,淡声敷衍道:“生辰快乐。”
怀宁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失落。
他还是老样子,从不愿意让她多碰一下,甚至连用手拂去她也不肯。
这样高傲的人,为什么会去主动抱那个身份低微的女人?
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他。
她也太不识大体了,究竟有没有为他的名声考虑过?
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又生得花容月貌,究竟哪里比不过一个小官家的庶女?
怀宁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敛去眸中情绪道:“其实我这个生辰过得并不快乐。”
慕昭心说,她快不快乐与他何关,但念着是她生辰,还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句:“那你别不快乐。”
瞧,她每回主动找他搭话,他总是这样爱搭不理,甚至从不会主动问问她为什么不快乐。
既然如此,凭什么他们方才就能聊上好几句?
甚至那个小庶女走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
她真的很讨厌月思朝。
她讨厌从她身边抢走任何东西的人。
她那个庶妹也是。
她的出生,分走了父亲对她全部的爱,虽然不多,但那也不行。
这些欺负她的人,早晚都要付出代价。
慕昭走得很快,怀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气呼呼想着今日安排的事,良久,她抬眸,凝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后之后觉地发现,慕昭今天似乎没有故意甩开她。
殊不知慕昭此时心中所想,乃是怀宁今日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便没机会去找月思朝的茬。
*
月思朝独自一人往僻静处走。
本以为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吹一吹凉风,先前的不适之感便会缓过来些许,没曾想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她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廊下坐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有点烫,脑袋也变得有些昏沉。
发烧了吗?
她倚着漆红的柱子想。
可她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些日子也没怎么折腾,怎么会这么容易生病?
总不至于是前些日子积攒下的病根,恰在今日一同发了出来吧?
她总觉得隐隐有哪里透着不对,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身旁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朝朝,你怎么独自坐在这儿?我问了一圈人,可真是让我好找。”
女子声音轻柔,带着些许关切。
她看向来人,从一袭鹅黄宫装里依稀辨认出是林凝雾的脸。
她在她身侧坐下,细嫩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
“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难受。”她简短道。
少女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你入宫后都吃什么了?”
月思朝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嘱托,所以进宫以后连一滴水也不曾喝过。”
“应该是这些日子没睡好,有点发烧吧。”
她身子不稳,说着话便往林凝雾肩头靠去,灼热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听她如此说,林凝雾才放心些许。
不是被人暗害了就好。
她揽着她道:“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别在这儿吹风了,我扶你去宫里闲置的偏殿休息罢。”
月思朝点点头:“也好。”
林凝雾看向身旁的宫人。
“你知道何处可以容我们暂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