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匹良驹已是价值不菲,更遑论加上一辆舒适的轿厢。
她不想无故多欠慕昭一份人情,同时也不想让自己痛失一笔巨款。
“不用了,我和你同乘一辆就行。”
他就知道,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和他独处。
慕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先说好,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这话月思朝已然听得麻木:“……知道了。”
*
回京走的是陆路,较水路要多费许多时日,想到届时要与慕昭共乘一辆马车,月思朝已然开始尴尬。
她打算给彼此找点消磨时光的事情做。
用过早餐,她迈出客栈,随便拉了位路人打听一番,往小镇上唯一一家书局走去。
不必多说,她自是爱看话本的,自书堆里挑捡半晌,终于选定了一册精装的《牡丹魂》。
原因无他,她一向喜欢好看的东西,这书册选了玫色做书封,又包装在绘了工笔牡丹的盒子里,很是旖旎暧昧,且不许客人随意拆阅,定不会差到哪去。
以花魂为名,大抵是一本缠绵悱恻的人鬼生死恋。
至于慕昭……
她特意挑了本
最厚的策论。
若是能把他看睡过去,那便再好不过了。
结账时,书局老板瞥见书名,抬眼见居然是个姑娘,便好心问了一嘴。
“姑娘买这《牡丹魂》是要送人吗?”
“不送,我自己看。”
“这本策论倒是拿来送人的。”
掌柜“噢”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月思朝见掌柜神情,问道:“怎么了老板,这书包装得如此漂亮,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这书保准没问题,且绝对是上乘中的上乘,镇上唯此一本了!”掌柜打包票道,“我多问你一嘴,是怕姑娘你不慎把它送给了旁的男人。”
月思朝拿起书,啧啧道:“男人大抵不爱看这个。”
“哪能啊?他们也就面上装装样子,喜欢读什么策论啊、诗词啊,骗骗你这种貌美小姑娘。”
“他们私下里可爱看这个了!”
月思朝瞪圆眼睛:“真的假的?”
原来男子也喜欢看话本吗?
“我是卖书的,那还有假?”掌柜熟练地把书包好,递给她,神神秘秘道,“若姑娘喜欢,下回再来啊!”
*
车轮压过尘泥,刺眼的日光被马车小窗上的月影纱滤成柔柔一道,静静垂落在月思朝的脑袋上。
自坐上马车起,她已经与慕昭大眼瞪大眼了许久,两人眼中皆写满了对彼此的警惕。
果然很尴尬。
月思朝在绣鞋里蜷了蜷脚趾,主动把早已备好的两册书搁在小几上。
“路上无聊,我买了书解闷。”
慕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试图在他面前塑造知书达礼的形象?
晚了。
她清清嗓子:“那个……你要看吗?”
想讨好他?
“不看。”他道。
月思朝闷闷“哦”了一声。
午时的阳光格外烈,照得她暖烘烘,困意便缓缓爬了上来。
慕昭瞧着她半阖着眼的模样,心想,这女人在失落给谁看?
指望他哄她不成?
他没说话,等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她慢条斯理地拆封,刚拆一半,便把书往他那处一推,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我先睡会儿。”
慕昭垂眼,见她伏在小几上,纤长的眼睫在柔光下轻轻翕动,宛若将要翩飞的蝴蝶。
他就这么观察许久,确信她真的睡去,不必再提防着她会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闲下来便会无聊。
慕昭的视线落向她没拆完的书册。
《牡丹魂》
她就想让他看这个?
看这书名,大抵就是她常写的那些情情爱爱的风月事。
修长手指拿过书册,三下五除二拆开。
他漫不经心地翻开扉页,上面仅着一行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什么玩意儿。
他眉心微蹙。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
粗读几句,似乎有些不大正经。
但没事,左右她写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慕昭懒得细看,随意往后翻去,忽觉指尖纸页变厚些许。
细微变化惹他视线在这页多停留了片刻。
仅这片刻,工笔细绘的春宫就这般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第12章 引诱“要我抱你吗?”
牡丹丛中,女子屈膝趴在软草,男人的大手握在纤腰两侧。
直白的画面比她的文字更具冲击。
……她明知道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还特地带这样的书上来,美其名曰“解闷”。
究竟是拿书解闷,还是指望着和他做书里这样的事解闷?!
慕昭捏着书页,指节微微发白,再望向趴在小几上熟睡的少女时,眸中审视之意更甚。
她今日穿着身交领襦裙,领口露出一截雪白中衣,看起来非常保守,衣襟将身前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不掩其圆润丰盈。
再往上看,比那件中衣还要白腻腻的细长脖颈正在乌缎般的青丝下若隐若现。
因睡姿使然,她微微塌着腰,臀部便顺势翘起来,与本就流畅的肩颈线条连在一起,宛若一笔勾勒而成的美人图。
慕昭凝了半晌,觉得她的睡姿同方才那页春宫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那女子压着的是男人,而她压着的,是他的紫檀木小几。
念及“小几”,慕昭脸上一烫,眸中浮现些许羞恼。
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从她踏上马车的那刻起,步步都是心机。
先是引他对这书产生好奇,再故意睡成与那春宫一般无二的姿态惹他遐思,若非他自幼规矩,此刻说不定就……
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昳丽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
这女人贯是如此,不言勾引,却处处皆是勾引。
月思朝这一觉睡得不大好。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拼命奔跑,却始终觉得有道冷若寒刃的视线追随着她,仿若在嘲弄她,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迷迷糊糊醒来,视线尚未回笼,便被男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攫取了视线。
没错,就是与梦中一模一样的感觉。
她把噩梦归因于慕昭,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不悦:“……你看我做什么?看书啊。”
慕昭视线未移,神情晦涩,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你很想我看这个?”
月思朝这才留意到她的《牡丹魂》不知何时已跑去了他手里,且看翻阅的厚度,已是看了一小半。
不过这话问得简直莫名其妙。
他爱看不看,和她有什么关系?
转念思及书局老板的话,她想,慕昭是个男子,且是个位高权重的男子,这样的人大多都很要面子,大抵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私下里其实爱看这个,所以才故意拿她的要求做借口。
于是月思朝颇善解人意道:“是啊,我可太想你看了,好好看吧,看完我们交流一下。”
只要他别盯着自己就行。
看她承认得这般坦荡,慕昭心中冷笑一声。
呵,真是演都不演了。
还和他交流交流,交流什么?
脱了衣裳探讨男女之间究竟有多少种合欢姿势吗?
他都要被气笑了:“行,我看这个,那你做什么?”
“我……”月思朝一时被问住。
在她的构想里,该看这本书的是她,而慕昭则是看策论的那个。
没待她想清楚,慕昭替她安排道:“我看你刚睡醒,精神不错,不如去外面骑马。”
月思朝:“可是我不会——”
“不必你会,你只消坐在马上,自有凌川牵着它。”
只要她不与自己独处一车,即便再想尽办法引诱他,也无济于事了吧。
*
月思朝战战兢兢地趴在马上,死死攥住缰绳。
嫩色的唇瓣被她咬得发白,而后不死心地回看一眼舒适宽敞的马车。
慕昭到底为何执着于让她骑马啊?!
“凌,凌大哥,它不会突然乱跑吧?”
即便她踩着马镫,可马镫随着马儿的前进摇摇晃晃,足不着地的悬空感令她有些恐慌。
“不会的,月姑娘,这可是我们侯爷的良驹,很是亲人。”
“你瞧,即便你已薅住它的鬃毛许久,它也不曾表现出不耐。”
“好马是通人性的,它知道你害怕。”
月思朝讪讪松开手来,安抚般地顺了顺它的毛:“对不起啊。”
马儿轻啼回应。
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月思朝本就是适应力极强且乐于尝试的性子,不过多时,已经能有样学样地坐在马上,但还微微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