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还是问了窈窈一句:“他会死吗?”
  窈窈:“我和李侯商议过,但愿不闻不见。”
  正如当初,窈窈北上当了上党郡后,谢兆之就当她不在了。窈窈倒也不是恨,只是她不不在乎身外人,身外事。
  卢夫人暗暗羞惭,窈窈性子看着软乎,但比起她无条件的心软,好太多了。
  ……
  大亓定元九年,后秦天业二年,二月二十七,江州城破,天业帝逃亡,后秦只存在九个月,十七日。
  树倒猢狲散,城破那日,还有世家打起投靠李缮的主意,李缮是不待见世家,但李家缺人,偌大的江山,总要人管的。
  但很快,他们的如意算盘就崩了,李缮往死里得罪人,进江州第一件事,是把世家们搜罗来的地契收了,重新誊写一遍,旧的全烧了!
  不仅如此,但凡去求他的世家子弟,一个个被偷偷关去大狱,集齐十个人,就一批批往洛阳发。
  后来,世家子弟们嗅到风气不对,这才逃的逃,散的散,抓的抓,热闹得很。
  城破那日,谢兆之本打算自戕,被拦下来了。
  李缮得知后,道:“别让他死了,好好地关着,告诉他:好好活着,日后,有关他的任何消息,都不会传回洛阳。”
  李缮不取自己的性命,谢兆之淡了寻死的心,很快就想明白,自己能在李缮手下活下来,是因为窈窈。
  但他还没升起希望,就也知道,妻女再不会与他沟通往来。
  好几日,谢兆之才接受了事实——他被窈窈放弃了。
  他想起窈窈小时候可爱温吞的模样,那时候,她想读什么书,他会到处寻来给她,也常与旁人笑说,这位是自己的女公子。
  女公子,终究是女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太确定谢姝、窈窈生成什么模样了,就连发妻卢夫人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毕竟,比起家族与天下,他抽不出别的心思,关心妻女。
  是他做错了吗?谢兆之偶尔会想,但又不觉得自己错了,世人都这么做,何错之有?
  他最后,还是试着写了一封信,暗中请人带给卢夫人,但当天,那封信就回到他案头。
  那日,谢兆之枯坐了许久。
  ……
  天下大定,更南的各州,纷纷投降,李缮在前线收下一股股兵力,有些乡民被迫征用,他当场给了一贯钱,解散,免得队伍冗杂。
  李望在后方整理受降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到窈窈收到李缮的信时,已经是三月二十七,距离打下江州才一个月,他已在整备,班师回朝。
  信中言简意赅:[四月初一,归。定是不早不晚的。]
  想起前几次他每次发信说要回来,结果多多少少都有乌龙,想来他也怕了,特意强调自己这次没有弄虚作假,窈窈笑了笑,也就几天,他又要不眠不休赶路了。
  她虽不急,但潜意识里,也数着日子,有一日,她突然问郑嬷嬷:“今日几日?”
  郑嬷嬷:“三月二十九,怎么了?”
  窈窈轻轻摇头,她以为已经三月三十日了,时间却好像面团,被拉得又细又长,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终于数到了四月初一,这日清晨,窈窈如往常初一十五那般,去给钱夫人请安,钱夫人扣下她:“郭夫人也到洛阳了,今日开了个宴席,你同我一道去吧。”
  当时在并州上党的许多人家,都迁到了洛阳,争取上游。
  郭夫人与钱夫人旧情好,钱夫人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瞧瞧。
  窈窈说:“母亲,今日夫君会回来。”
  钱夫人没听出话外之话:“哦,他今天回来啊?还挺快。”
  窈窈:“……”
  她想,李缮虽说是今日回来,但也不一定是早上,前几次他回来,都是入夜了。
  她便也宽了心,答应了钱夫人的邀约。
  …
  正午,洛阳敞开西边一处小城门,一骑快马绝尘,奔入洛阳。
  第67章 我与母亲,孰重
  …
  郭夫人丈夫本来官职是上党郡守,去岁进了洛阳,李望命他暂任司空,管交通水利,他还没在洛阳混开,就被派去监察治理黄河了。
  按说司空权柄不小,是不需要出洛阳淌浑水的,偏偏赵大人就是出去了,因此很多人猜,这是李缮的主意。
  他对高门世家的排斥,如今是世人皆知,他也有本事,挖出连枝同气的世家大族,光挖出不够,将旧部派出洛阳,一为警醒当地参与的宗族势力,二也防止旧部被各方势力攀附,迈向旧世家的路子。
  不过,前朝风云为明,后宅为暗,光从郭夫人开宴,就有许多人家不请自来,可见一斑。
  郭夫人性圆滑,既然有人上门,她吩咐媳妇安排妥帖,自己一直留心李府的马车。
  待李家来了,郭夫人赶紧到了大门口,亲自相迎。
  门庭若市的门口,李府漆木马车停下,郑嬷嬷撩开车帘,扶住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窈窈矮身下了马车。
  她今日结了飞仙髻,插着蹙金螺钿翟鸟步摇,身穿琥珀色忍冬纹衫裙,飞髾华袿,裙摆飘逸,郭夫人见过她许多次,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见的缘故,印象里的美人,竟光华更甚,云鬓楚腰,眼神明彩,桃腮粉霞,一身雪肌胜人间无数宝玉。
  她甫一站到里面,左右夫人和姑娘们的目光,都忍不住瞧过来。
  钱夫人也下了马车,她一身露山蓝蟠龙飞凤纹广袖,眉眼俊丽,眼底含笑,没有半点愁绪,乍一看才三十多岁似的,谁能想到这是个做祖母的人。
  郭夫人要行礼,钱夫人虚扶了下,便笑着问:“在洛阳住得还习惯?”
  郭夫人:“习惯的。”
  窈窈也朝郭夫人的几个儿媳、孙女笑了笑,最小的那个在偷看她的孙女,眼神羞赧。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宅,钱夫人环顾四周,问郭夫人:“怎么住的地方这么小?这洛阳好多空房子呢。”
  那都是南迁的世家的家产,现在暂收朝廷所有。
  郭夫人:“这是我们家从前在洛阳置办的房产,方便进洛阳述职歇脚。我们家现在过来的人不多,不用住很大。”
  这话看似解释,实则一表明自家没有侵吞朝廷的东西,二也是强调人不多,不会把旧世家那套搬来。
  郭夫人这话,也不是说给钱夫人听的,而是窈窈。
  窈窈心里明白,赵家住这样的宅子,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目前洛阳,没人敢越过李府现在的规模。
  窈窈和钱夫人的到来,自是让宴席更为热闹。
  还有不少夫人,暗地里打起钱夫人的主意,李缮那边不好走,和李望搞好关系,还难么?
  尤其是她们打听到,当年在并州,李望对待各世家,就是很宽和友善。
  只是钱夫人也早有准备,遇到答不上的,宁可不说话,转去和窈窈说话,晾着她们,她们的小心思被挡得彻底。
  宴过半,众人赏花,郭夫人去更衣完回来,顺便去前堂吩咐了管事几句,她走过长廊,被一人拦下。
  郭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她是自己一个远房表妹,平日来往不密切,不在此行受邀里,兀自上门了。
  郭夫人往前走,郭表妹紧紧跟着,笑道:“阿姐,听说将军厌恶世家,但是少夫人,不是姓谢么?”
  她点到窈窈,郭夫人这才慢下脚步:“你要做什么?”
  郭表妹赶紧说:“阿姐,谢家是旧世家,还把将军得罪透了。听说大谢被薛家休了,那将军会不会休了少夫人,再娶……”
  细品一下,她这话语里,既有对李缮婚姻的打探,也有对窈窈的同情。
  郭夫人忽的笑了下,看来,并州旧部一个个和自己似的嘴严,也想看谁会犯蠢,去挑衅窈窈。
  毕竟,只要在并州待过,谁敢冒出这种想法,都得给自己一巴掌,省得忘了,唯一能劝动李缮的是谁。
  郭表妹看郭夫人意味不明的笑,尚没明白,一个赵家男仆匆匆小跑过来,急得直喘气。
  郭夫人皱眉,越过郭表妹呵斥:“这么莽撞做
  什么?”
  男仆指着门口:“将军、将军……”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跨进门内,他身上还穿着一套软甲,颇有些风尘仆仆,眉骨线条如雕塑,目若点漆,气度卓绝,但浑身的威严赫赫然,只一蹙眉,便是郭夫人都忍不住心惊肉跳,郭表妹更是深深低头,不敢乱说乱看。
  原来,那男仆不敢通报让李缮等,直接领进来了。
  郭夫人忙上前几步:“将军大安!”
  李缮“嗯”了声,六合乌皮靴越过二郭,郭夫人快步跟上,郭表妹紧赶慢赶追着郭夫人,只听郭夫人问李缮:“将军这是……”
  李缮:“我来接人。”
  宅小不够他几步,绕过长廊,雅致的**里摆着华胄兰、白芍药、粉牡丹,春花随风摇曳,重重娇花后,窈窈正用一柄蚕丝蝶扑花团扇,遮住了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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