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谢姝的婢子挎着篮子,进入专门分给谢姝住的营帐,他嚼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
用了个午饭,谢姝继续往南郑去。
这一次,李缮叫辛植也跟着,加上杜鸣,这是他身边两员大将,既保护谢姝安危,也令南郑明白他对此事的重视。
李敬籍心内有底,连忙打开外城门,严阵以待,将车队迎了进来。
谢姝下了车。
南郑整座郡城不大,四周城墙高耸,内外城墙有别,谢姝仔细观察,辛植和杜鸣也习惯性地扫了一圈,没有伏击弓箭手。
到这,辛植松口气,虽然李敬籍诚意做得很足,双李都有一定的信任,但兵不厌诈,总得留个心眼。
李敬籍带着长子李央前来见礼,谢姝就在面前,李央依礼俯首,不敢多看。
李敬籍略带遗憾:“谢夫人,没能正经地过六礼,是我家疏忽,望谅解。”
那是因为时间太紧,他把过错往身上揽,谢姝心下有了判断,李家子弟虽不争气,但家教严格,家风尚可。
她以扇遮面,温和地回:“无妨。”
李敬籍侧身:“请。”
内城大门敞开,辛植和杜鸣在前,谢姝在中间,后面是二十四名精兵。
大门口,南郑持剑的士兵,姿势略有点僵硬,只是掩藏在甲胄之下,不甚明显,杜鸣奇怪地看向他。
他的动作,让谢姝也留意到这名士兵。
谢姝脚步微顿。
这名士兵很眼熟,她记性向来不错,自己一定见过这名士兵,只是奇怪,南郑这么远,她也从来没有来过……
等等,谢姝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那名士兵,是薛屏的心腹!薛屏的心腹为何会在这里?薛屏不是被贬谪了么?
还是说,他被贬谪到南郑?他既在南郑做官,会甘愿看着南郑,与李家联姻么?
她脑海里有过许多的猜想,手抬起,借着错位和袖子的遮掩,暗中拉了下杜鸣的袖子。
感觉袖子被扯,杜鸣默不作声,他沉下气息,道:“且慢。”
辛植也停下,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时进入戒备状态。
李敬籍不解:“杜将军,可是怎么了?”
杜鸣说:“还有一事,尚未和大将军商议明白,恕我等先离开。”
辛植挥手:“走。”
李家士兵们开始后退,李敬籍和李央皆是慌乱,他们不明白是怎么了,出声挽留:“可是什么没商议明白?”
骤地,那离李敬籍最近的薛屏心腹,抽刀“哧”地一声,刺进李敬籍腹中,血花四溅!
李敬籍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软倒在地。
李央:“爹!”
薛屏心腹也砍杀了李央,紧接着,内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和喊声:“杀!”
埋伏的南郑士兵们出现,薛屏心腹举刀:“郡守想把我们南郑送给李贼,兄弟们,杀光他们!”
眨眼间,兵刃交接,铿锵声不断,城楼上,也开始有弓箭手架弓。
辛植暗骂一声,这南郑里头怎么还有内乱,一边且战且退:“护送谢夫人!”
谢姝紧紧跟着杜鸣后退。
还好还没进内城,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快速退出外城,但追兵被下了死令,要斩草除根。
很快,谢姝看着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她满鼻腔的血腥味,虽然动作还算镇静,面色已全然发白。
杜鸣一指将她的脸转过去,道:“别看。”
身边有人惨叫,是杜鸣又杀了一个追兵,刀掉到了谢姝脚下,她迅速回过神,蹲下。身,拿起那把刀。
窈窈教过她几招剑法。
……
营帐内,李缮正在同范占先几人讨论,他指着益州东面:“入南郑后,放五千将士,在这守着。谁去守?”
一名副将出列:“卑职领命。”
李缮:“好。”
益州州牧几个儿子鹬蚌相争,李缮和天业帝的看法一致,且让他们争,他们现在更重要的是,消灭彼此。
“益州那边不必管,我欲调豫州三万兵马,到这边,先把荆州西南打穿……”
“报!”外头,嘹亮嘶哑的一声,令营帐内众人都皱了皱眉,若无急事,理应令人进来通报。
李缮立即丢下手中的素色小旗帜,刚走出营帐,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的瞳孔骤地缩紧。
辛植浑身都是血与尘土,狼狈地被两人架着到了营帐外,军医奔忙,请他躺下,其余众人皆是面色凝肃。
李缮单膝跪下:“辛植?”
辛植咳了一口血,回神,濡湿着鲜血的手,骤地拉住李缮袖子:“将军,杜、杜鸣死了!”
李缮:“什么意思?”
辛植眼里淌下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喃喃:“他们都死了……”
军医:“让让!”
他也只是剩下一口气,不得耽误治疗,李缮避让到一旁,军医将辛植抬到了军医大帐,一路滴滴答答的,落了许多鲜血。
李缮看向双手,他的袖子上,留有一个血手印。
范占先赶紧问另外几个幸存的士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鸣和谢夫人……”
那士兵哭道:“我们进了南郑,突然内城冲出士兵杀了李郡守,我们就往外逃,杜副将给辛副将引开敌人,我们看到,他们被追到峭壁,跳崖了!”
本来谢姝应该跟着辛植逃的,但是场面混乱,不管哪儿都是危险,杜鸣没来得及把她推给辛植。
李缮捏住眉棱,看到军医出来,他声音沙哑:“人怎么样?”
军医:“辛副将身上伤口太多,伤到了几处要害,恐怕是……”
李缮握住军医的手臂,他觉得,军医的手在颤抖,沉住气,道:“所有药都可以用,保住他的命。”
军医感觉到李缮的颤抖,他忍住哽咽,道:“是,将军。”
李缮转过身,神色平静:“冯近,黄潇,你们速领百人,随我去悬崖处看看,林叔,你整顿队伍,随时准备强攻南郑。”
几人领命。
“速”字一出,他穿好甲胄,亲兵已经牵来马匹,李缮翻身跨马:“驾!”
尘埃飞扬,被甩在后面的幕僚,无人敢说话,直到李缮和百余人的身影消失,才有人又惧又惊地说:“将军大怒,如何是好?”
“如此情况,我也尚且惊怒,又如何能要求将军不怒?”
“造孽,这到底怎么回事?”
“范先生,等等还得你劝劝将军。”
范占先皱眉,道:“我尽量,诸位,先别杵着了,等等要强攻南郑,都备着吧。”
“是啊。”
“唉,还以为能少死些人。”
“……”
范占先眺望远处南郑城墙的轮廓,李缮向来这般,若暴怒不已,发出火气倒是好事,像这般这么平静……
他有十分不祥的预感。
却说李缮策马狂奔,找到那处悬崖,正是那日,他们几人商议过的,要翻过去,突袭南郑的悬崖。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血迹,还有那二十四名精兵的遗体,李缮挪开视线,示意冯近:“把他们尸首收殓起来,抚恤的事,你知道的。”
冯近:“是。”
李缮停在悬崖边缘,果真如范占先所说,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他还能在悬崖处,看到马蹄痕迹。
杜鸣是驾马直接冲下去的,那匹马是好马,不到万不得已,杜鸣不会舍得让它这么死。
所以他们一起死了。
李缮想,他不是不能接受杜鸣死,战场上,谁人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只是不能接受,杜鸣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他的疏忽,就和祖父一样,死不瞑目。
四周众人喊着:“杜副将!”
“杜副将!谢夫人!”
声音一层层传出去,越来越弱,根本传不到崖底,也根本看不到生机。
他们找了多久,李缮就
在悬崖上看了多久,直到日头西沉,冯近回来,手上拿着一样东西,递给李缮:“旁的没找到,只是找到一个带血的手帕。”
手帕是茜色的,上面绣着精细的兰草,应当是谢姝的。
李缮骤地回过神。
对了,还有窈窈的姐姐,她那般喜欢的姐姐……他该如何跟窈窈交代?
李缮攥紧拳头,道:“走。”
他没有回去,直接带着人,到了南郑外,大军林立,写着李字的大纛,被风吹出一声又一声撕裂声,战意凛然。
李缮大军兵临城下,南郑的外城城楼上,李敬籍的尸首被悬挂着,在风中打摆。
李缮想起他跪在军营外的身影,如今就这么死在这里,尸首被吊着侮辱。
可笑。
觉得好笑,他果真哈哈大笑,双目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举起手边的剑,指着南郑城楼,冷声:“薛屏,受死。”
薛屏一身铠甲,站在城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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