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卢夫人皱眉,道:“不成,我就没听说过,有谁怀孕还骑马的。”
  谢姝也回想起当初,她弄掉孩子的历程,别看它很稳,但有时候,一个小小意外,就足够了。
  她也道:“窈窈,再有半年,就能骑马了,不急于这一时。”
  窈窈又摸摸马儿脑袋,她缓缓松口气,卢夫人和谢姝正以为她要放弃,就听她说:“问问吴女医,如何?”
  怕窈窈吃太多,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吴女医是月前,卢夫人托几个友人关系找来,替窈窈调理身体的。
  她擅妇科,接生经验多,技术好,已经请在李府住着,就等再一两个月,早早预下的两个稳婆也进李府,窈窈便能安然待产。
  吴女医行走在后宅,能看出卢夫人不愿让窈窈骑马,言语想让她劝窈窈,但她也能看出,窈窈和钱夫人的期待。
  她把脉完,实事求是道:“是可以骑马,不过,一天不要超过一炷香,也不要剧烈跑马。”
  窈窈记着时间,点点头。
  钱夫人:“我就说嘛!”
  这下,卢夫人和谢姝也没说什么,一个叹,一个笑。
  窈窈之前的骑服,如今当然穿不下,不过她生出骑马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郑嬷嬷早就给改了一套新的。
  她换好衣裳,被新竹和郑嬷嬷扶着,踩马镫,轻轻翻上马。
  一开始,动作还是有点小心谨慎的,试探过后,一点点地放开,马蹄嘚嘚,步速成了疾走,绕着马场起来。
  钱夫人拊掌:“好哇!”
  窈窈缓缓放松双肩,抬眸看向旁边担忧的几人,笑靥如花。
  飘逸的袖口、裙摆,被一行行鎏金色细线收束,她也换了个简便的堕马髻,美眸清润,朱唇皓齿,若忽略微微凸出的腰身,她和她以前一样,美得晃人心神。
  不对,和以前不完全一样。
  卢夫人和谢姝想,她再不是那个漂亮而怯生生的、需要躲在她们身后的瓷娃娃,而是迎着阳光,眼底洒满碎金的女子。
  谢姝笑道:“也好。”
  ……
  窈窈骑马没到一炷香,反正日后还能骑,她向来不急不慢,入了夏,天气热,才骑这么会儿,她也出了点汗。
  木兰煮了一锅熟水,放了稻叶、谷叶、橘叶和几块冰糖,熟叶水清甜爽口,很是解暑,窈窈饮了一大杯。
  擦过身子,冰鉴摆在桌案上,一丝丝凉意缭绕在窈窈发热的耳侧。
  她弄着针黹,想做一顶朱红蝴蝶扑花流苏婴帽,绣棚才弄好,她就止不住上下眼皮打架,只好放下手中东西。
  郑嬷嬷扶着窈窈到床上,换下外衣,新竹又小声把冰鉴移过来,窈窈轻打呵欠,软软合上眼眸。
  郑嬷嬷小声叮嘱新竹:“这冰盆放半刻钟就挪走,过半刻钟再放回来,免得夫人着凉。”
  新竹:“好。”
  郑嬷嬷还叮嘱什么,窈窈一脚踩进了倦梦之中,便没再听清了。
  夏天专门换的姜黄色轻纱,无风自动似的,微微晃了晃,撩出一角,窗外夕阳西斜,静谧的阳光,涂在桌案上,影影绰绰,什么都在发光。
  墙上挂着的字在发光,惊鸿在发光,针线在发光,还有……李缮的眸光。
  李缮?窈窈想,他在做什么?
  啊,他居然拿着针线在绣东西。
  窈窈:“……”
  这做的是什么梦呀。
  许久不见,他黑了不少,眸光却一如既往寒凉锐利,唇上和下颌有青青的胡渣,或许才剃过。身上甲胄也没换,内里搭的素褐色襕衣,旧了许多,还是他走之前,她给他挑的那身花样。
  那针拿在李缮的大手里,好像他一用力,都会被捏弯,所以他蹙着浓眉,模样严肃,一错手,针刺到他指头。
  但他指头有茧,那枚针根本就刺不进去,也伤不到他半分。
  他小小“啧”了声:“我就不信我奈何不了它。”
  看着这场景,窈窈都想笑了。
  她知道,定元八年不到半年,他一身素袍愈打愈骁勇,战无不克,多线夺胜,名气彻底打了出去,大江南北,无人不忌惮畏惧。
  但外人哪里想得到,他除了杀伐果断外,还会捻针呢。
  或许是梦里的画面,太过恬静有趣,醒来时,窈窈唇边都带着笑,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似有所察地动了动。
  她轻抚肚子,好一会儿,才倦
  怠地起身,此时,金乌西垂,日光温柔缱绻。
  有如梦境里那样。
  窈窈趿拉着鞋子,自己倒了杯水喝两口,走到榻边,看了会儿阳光,这才拿起那针线。
  忽的,她眼儿圆圆,手腕一抖,半杯水洒地上,薄胎瓷杯也差点掉了。
  绣棚上,多了两笔笨拙的、粗糙的针线,它们是蝴蝶的眼睛,窈窈记得,自己睡前根本没绣它,郑嬷嬷她们针法也不至于这么差。
  她忙抓着绣棚,小跑到屋门口,新竹听到动静正要进屋:“夫人醒了?”
  窈窈:“李侯是不是回来过?”
  新竹点点头,赶紧说:“侯爷半刻前回来过,但是……”
  李缮此次回来,是百忙之中,抽空取一份洛阳的调令文书,但他时间非常赶,只留了不到半刻,就走了。
  拿文书这种事,他大可以让亲信走一趟就好,但是他自己回来了,很可惜,她睡着了。
  当时,他坐在床边看她,和她鼓起的肚子,伸手轻抚她的肚子,和想象中的软弹不一样,是硬一点的。
  他不敢用力,而窈窈没有醒转的迹象。
  时间来不及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决定留下一点痕迹。
  窈窈回想着,她以为是梦的画面。
  不由低头,笑了笑。
  …
  李缮这次回来,也口头带回来一个消息,要比等书信传送快,便是前一天,萧太尉受相国,总百揆,加九锡假节钺。
  同日,小皇帝下了禅位诏书。
  定元八年五月十五,大亓灭亡,萧太尉称朝,改国号秦,年号天业,始为天业元年,世称天业帝。
  就是钱夫人,都有点嫌弃:“天业?萧贼也不怕他这年号取太大,到时候压不住,被你夫君掀了啊。”
  窈窈心想,没关系,若是李缮来取,不一定能取得比这有寓意,还顺耳,从好胜军的名号可见一斑。
  以后给孩子取名的活,绝对不能交给李缮。
  钱夫人又有些可惜:“洛阳李府被抄了,你那些嫁妆,都没来得及收回呢。”
  窈窈:“人无事,便是最好的。”
  她理解了谢兆之,谢兆之乃至谢家的起复,太依赖李缮当初的战功,但李缮灭道佛,忤逆李望之愿,绝无可能庇护谢家所有人。
  谢家若不能彻底投诚萧太尉,会被斩草除根。
  世家子女,每个人都被看不清的根系攀缠着,就连她自己,即使她已经斩断了一些。
  突的,她脑海里出现一张模糊的异域女子的脸,那位大胆奔放的胡族公主,被接进洛阳和小皇帝和亲,也不过一年。
  她身份敏。感,天业帝不一定会让她死,但她不会好过。
  果然,钟常侍递送到并州的信件里,稍稍提了一嘴,她在冷宫,情况不大好。
  窈窈落笔回信时,叮嘱了一句,可以的话,尽量照拂她。
  回完钟常侍,窈窈看向一旁信封,那是新竹给的,李缮留给她的,从拿到它后,她就一直没动它。
  摩挲信封,仿佛能听到他很多次的呼吸。
  直到夜深了,她终于是不舍而缓缓地,拆了它。
  里头,李缮字迹难得整洁许多,像是强迫自己沉下气,一笔一划好好写的:
  [睡神咬咬!气煞我也!
  快去找我留给你什么东西,你想不到的。]
  窈窈:“……”
  虽然没想到,但她看到了。
  ……
  后秦元年,天业帝称帝,南方地区是萧家经营多年的地方,无甚明显反应,就算有小股打着“清君侧”名号的势力,也很快不见声息。
  而北方,多被李缮收服。
  南北对峙,最先开始打嘴仗,同月,天业帝视北方为乱臣贼子,伪君子假道学,北方骂天业帝为佞臣篡位,天理难容。
  双方檄文飞来飞去,战线却明显有利北方,慢慢地逼近洛阳。
  最终,停在洛水前。
  洛水发源自凉州,一路西走,注入黄河,洛阳背靠邙山,面临洛水,要攻洛阳,须得过洛水。
  萧家军就明目张胆地驻扎在洛水对岸,隔岸敲锣打鼓,乒乒乓乓的,嘲讽他们。
  李缮面色冷硬,没被激怒,下令就地整顿。
  李家军从未打过一场正式的大规模的水面战斗,虽然未雨绸缪,水师已有规模,但第一战能不能赢,关乎士气。
  “将军,战船从济河、樊河顺流而下,就等在河口,就等汛期的时机。”范占先指出沙盘上,各条河流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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