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只是马车往驿站去了,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忙,她收起纸张,重将心思放到花卉上。
  待得忙完,西边残阳铺匀天边,半空一轮淡淡的月,窈窈和郑嬷嬷一同朝西府走去。
  郑嬷嬷怕窈窈累着,道:“菊花已经定了下来,接下来的事,也不用夫人亲力亲为了。”
  窈窈:“无妨,我觉得还好。”
  在李府内走动忙碌,相对来说,竟比在谢家还惬意,或许是因为人口太简单,事情也变得简单多了。
  两人到了西府外墙,就听到一阵铁器“嚓嚓”声,正疑惑是什么声,只看西府院子里头,放着两缸的水,李缮坐在廊下,一身窄袖武袍束着护腕,大手握着一把剑身略有些赤色的剑,正压在石上磨着。
  窈窈:“夫君这是?”
  李缮抬头,看向窈窈:“开刃。”
  窈窈点点头,她先进了屋内,打开靠榻的窗,李缮就在外头几步开外,她看着他将剑放到水里洗,黄昏下,剑器闪烁着点点寒光。
  他指端抚着剑尖,正在检查,又开始磨剑,整个院子似乎安静到只有剑石磨擦的声音。
  天快黑了,新竹进屋点了蜡烛,问窈窈:“夫人可要摆饭?”
  窈窈想了想:“等等。”
  她拿出那张纸,对着烛光瞧着,她念了出来:“窗前寒风急,天上星乱坠……”
  她念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声音也不大。
  然而下一刻,李缮已经丢下了手中的活计,他站在窗外,长手一伸要抽走窈窈手里的纸张,窈窈有多防备,竟成功躲开了。
  李缮目光明亮,颇有些恶里恶气:“这东西你哪来的?”
  窈窈与他四目相对,倒也不避,她慢慢折起纸张,只说:“不知道。”
  本来她想的是,李缮从门口进来的时间,足够她藏起纸张,结果,他竟一手攀着窗框,翻进了屋内!
  窈窈都叫他的悖逆吓了一跳,往旁边坐了坐,新竹见状也赶紧退下掩上门。
  李缮踢掉了鞋子,捞起踏上的案几放地上,结结实实地挤占着窈窈身侧的位置,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远。
  他却不着急抢纸了,低头去看她,目光灼灼,问:“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窈窈拿着那张纸,遮住了鼻子嘴唇,只露出一双秋水潋滟的美目,她缓缓眨了眨眼,道:“那,那我真说了?”
  李缮:“说吧。你什么都可以说。”
  窈窈语气轻缓:“能看出笔者实实在在的,厌恶他口中的‘女人’……”
  李缮眉头一竖,又怒又冤:“造谣!我什么时候厌恶你了!”
  他急急忙抽走那张隔着两人的纸张,去亲她的嘴,窈窈也没躲,叫他按到了怀中。
  这一刻,李缮心头积攒了几日的情绪,如山火骤急燎原,地崩山摧,心弦大震,他喟叹一声,含着她的唇,用力吮了吮,才缓缓松开。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一声,她一声,此起彼伏,节奏又亲近了。
  窈窈看着面前的男人,轻轻地,摸了下他的手臂,因为给剑开刃,他
  的袖子高高捋着,手臂上有一道线似的痂。
  他今天确实受伤了。
  她低声问:“疼吗?”
  李缮:“疼。”
  窈窈挑起眼尾,斜睨他一眼,看得李缮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怀里,她合该这么看他,而不是面上温温柔柔,该应的话都应,实则冷淡疏离。
  他喉结轻动,目光将她紧紧纳入眼底,道:“窈窈,那日有些话,是我又说过线了。”
  这两日,窈窈早有预感他要和自己道歉,然而李缮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她有些诧然。
  他道:“我对世家为何有心结,或许你听说过,我祖父是被世家子弟害死的。”
  他第一次和她谈及他祖父的死因,窈窈不由放轻了呼吸。
  李缮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那些子弟锦衣玉食,载歌载舞,挥霍无度,而祖父毕生勤俭,苦学剑法,他之所愿,是死在战场,报效国家。”
  “可是,祖父他最后重病不愈,死的时候,怕尸体腐败在军中传染疫病,他们把他丢去乱葬岗。后来,我终于回去找他,他尸首不齐,衣衫褴褛,到最后,连一副衣冠冢都凑不齐。”
  “每每思及此,我心中就有滔天的恨。”
  李祖父在乱葬岗的样子,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后几个字,他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浑身气息也有点焦躁。
  窈窈望着这样的李缮,有点恍然,从前,纵然她知道他恨,又能有几分理解?他所经历,着实非她能想象。
  她轻轻抚了抚他紧攥的拳头。
  李缮回过神,眉头微微松开,道:“所以,我当时气上头了,觉得道不同,你就是会为世家说话。”
  “我如今同你说这些,不是为我自己开脱,而是,我想和你聊聊,我恨世家的根源。”
  所谓道歉,不过是表面,他的剖白,却向窈窈展示他内心最深处的一角。
  他看她愣住,忍不住用手捏捏她柔嫩的脸颊,道:“这就是我脾气不好的原因之一,你呢?”
  窈窈困惑:“我?”
  李缮嗤嗤笑着,爱也不是恨也不是,道:“这世上没人说你脾性不好的,母亲说你好,阿婶说你好,亲戚都说你好。”
  “但我知道,你最有脾气,我要是惹你不喜,你就把我踢入了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他这灭道佛的竟也这么说,窈窈顿时啼笑皆非,瞪了瞪他。
  其实,他若想要治她,大可以像新婚那时候冷待她,那样,她就会守着一条线,自己不越过,李缮也过不了。
  但是他没有。
  她眼睑轻然一动,轻声说:“我只是,调整着自己待你的方式。”
  李缮“嗯”了声,窈窈又说:“若你想要一个宗妇,我就做一个宗妇。”
  李缮哼了声:“我不要宗妇。”
  他指端轻轻插入她发间,一边亲吻着她唇畔与面颊,道:“要窈窈,和咬咬。”
  …
  山火终于还是烧到了窈窈面颊耳垂,一片滚烫,她推推他,小声道:“还没用饭呢!”
  李缮一只手游走在她腰间,道:“你饿吗?”
  窈窈还真不饿,她下午去看了菊花花王,本以为会忙得很晚,特意在酉时前吃过糕饼和茶水垫肚子。
  李缮也不饿。他郁闷的时候,惯常往肚子里塞东西,今天一整天吃了不少东西,也不急于这一顿。
  于是看窈窈犹豫,他再也不说二话,又吻住她的唇,因为他只想用更近的距离,去探听她的心。
  窈窈低低喘着气,小声说:“不脱衣裳。”
  这样才不会被郑嬷嬷她们发现。
  李缮答应得好好的,动作也不轻不重,渐入佳境之后,他抱着她,突的停下来。
  窈窈眼前有点朦胧,就听李缮问:“你说,本不该嫁给我,那你要嫁谁?”
  窈窈:“……”
  小心眼的男人是叫人猝不及防的,不过她也算抓到了个点,软声细语:“你、你也不想娶世家女。”
  她却忘了李缮不仅心眼小,还厚脸皮,男人沉声道:“我那时候是口不择言,言过其实,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反正我只娶你。”
  “你呢?”
  窈窈一开始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旁的,他又恶狠狠问:“说,你要嫁给谁!”
  不止话语狠,其他的也愈发狠,好像要把昨夜没成的事,都挞伐回来,还是双倍的。
  这可就苦了窈窈,她不想叫郑嬷嬷她们知道,可李缮还要用唇舌撬开她的唇舌。
  舌尖缠动,她口中不知泄了多少音,越是不答,李缮越是要她答。
  到最后,她终是落了几滴泪儿,低低啜泣,红肿的唇嗫嚅:“山……”
  李缮还有点不满,哪来的山?他听不清,凑到她唇边,终于在温软的馨香里,听清了那两个字:“缮郎。”
  他蓦地紧紧抱住她。
  …
  最后,窈窈还是没能粉饰成功,李缮抱着她去了床上,后来她便想,还不如不回答,真不知那两个字如何让李缮那般狂了,一个劲让她唤他。
  事毕,她睡了过去,连清理是谁做的都不清楚。
  不过没有吃晚饭,又这般大动干戈地做了,睡到一半,她就有点饿了,睁开眼看着帐顶,过了片刻,她才记起睡前发生了什么。
  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只不过,屋外传来一阵声音,像潇潇雨声,也像簌簌落花,窈窈终究是好奇,便起身。
  她披着一件衣裳推门而出。
  上弦月悬在屋顶,明亮的月光照清了地上所有事物,月色下,李缮手持长剑,足下一旋转,剑在他手里仿佛有了性命,一挥一动,如雷电火花迸溅,辟天地、惊昼夜,似仙人兮骖龙翔,舞云雨、动四方。
  窈窈扶着门扉,怔怔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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