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但不管如何,他这醋劲也太大了,从前在幽州,这件事不是早就过了么?
  她也生了几分郁闷,道:“你又听了什么话?若你会弹,你弹就是。”
  李缮冷笑连连,指头按着琴弦,胡乱拨一通,琴声又乱又刺耳,令人听得心绪大乱。
  窈窈顿时就心疼起琴来,她从胡床上下来,鞋子也没穿好,便要伸手夺琴,却趔趄了一下,朝李缮栽了过去,扶住他的手臂。
  便是这时,李缮一抬头,窈窈柔软的唇,便贴在他额角,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嘈杂的琴声,戛然而止。
  窈窈被牙齿磕得有点疼,她捂住下唇,离得近了,她方看清楚李缮。
  眼前斜阳冥冥光影中,他的眼底,因方才的怒火,还有过分明亮,这一瞬间,却突然清澈了,眼底映着夕日,似有紫红的锦绣在眼底铺展而开。
  他狠狠咬了咬牙,道:“你亲我干什么?”
  窈窈后退了一步,眼下,好像也不能说自己是不小心的。但她亲他做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回。
  她放下手,舌尖在唇瓣上,无意识的润了一下,便是房中昏暗,也能叫人看清娇嫩的唇上的水泽。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静默,似有一种无声的拉扯,从气息,到温度,再到眼神。
  李缮道:“你过来。”
  窈窈瞥着他。
  见她不动,他便站起身,一手指着自己脸颊,眼眸蕴着什么,道:“再亲一下。”
  第39章 不得扰我
  李缮脾气是很烈,不过,气性来得急,去得也快,上一瞬还犹如狂风卷云,这时候虽不算天朗气清,却和煦了许多。
  看他还拦在自己身前,窈窈浅浅呼了口气,她眼含秋波,轻声说:“你……下来一点。”
  李缮缓缓俯身低头。
  她凑近他脸颊边,轻柔的呼吸拂过他的耳际,却直接绕过他,提着裙子朝门口走去,一边叫人:“嬷嬷,摆饭。”
  李缮顿了顿。
  郑嬷嬷随时听着屋内的动静,先是听到一阵纷乱的琴声,兀自疑惑,窈窈一叫人,她就赶紧同新竹推门进屋。
  乍一看屋内,除了琴横搁着,没旁的不对。
  倒是李缮抱着手臂,站在胡床前,他生得一双锐利英俊的星目,一旦压着眉眼,那种战场上磨炼的肃杀之气,便让人心惊。
  新竹点起了烛火,驱散屋中愈发浓重的昏黑,郑嬷嬷则端来盥洗铜盆。
  窈窈洗过手,用软绸布轻擦拭着五指,对新竹说:“把惊鹊收下去。”
  新竹一愣,这是要把惊鹊收进库房?她先去抱琴,还没再问,又听李缮声音寒凉,说:“放下。”
  新竹又看向窈窈,窈窈不好让新竹为难,点点头,示
  意她放下惊鹊。
  接着,她转过身,对李缮屈膝行礼,道:“若夫君有气,请与我说,莫再迁怒它,不然,还是收起来的好。”
  她声音有些轻飘飘,也不正眼看他,垂着浓长的眼睫,似有几分意冷。
  李缮抿了抿唇。
  郑嬷嬷和新竹适时摆好饭,两人对视一眼,收起红漆鎏金托盘,缓缓退下。
  小桌上,按例四道大厨房烹饪的菜,还有两道小厨房做的凉菜,舀好的粳米饭冒着热气,窈窈不再理会李缮,她抻了衣摆跽坐,端起碗筷。
  须臾,李缮也盘起腿,坐在她对面。
  两人吃着饭,沉寂之中,李缮才发觉,从前他们一同吃饭,一般是他挑起话题,她才会接话。
  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只是仔细吃着口中的食物,这是她自幼到如今,长久积累的习惯。
  她身后放着的惊鹊,那也是她的旧物,用惯了的喜欢的琴。
  他嚼着米饭,力道咬得越来越重。
  忽的,他夹起一块笋片,放到窈窈碗里,窈窈并没抗拒,夹起来吃了,她才又要动筷,碗里又出现一块笋片。
  她便又吃了,李缮又夹,根本不给她吃其他菜的机会。
  终于,她缓缓抬起眼眸,看向李缮。
  李缮压着唇角,道:“我没迁怒,你也不用收琴。”
  窈窈回头看了眼惊鹊,再回过头,已经咽下口中食物,缓声说:“我方才还以为,夫君会砸琴,所以还是收了好。”
  李缮用方形镶银筷尾,抵了下额头。
  窈窈幼时学琴,就是用的惊鹊,那时谢姝虽有好琴,却看上她的惊鹊,要拿她的琴和她换着弹,五岁的窈窈当时想了想,同意换三个月。
  小孩玩兴大,不到三个月,谢姝就腻了惊鹊,然而三个月后,窈窈却一直记得日子。
  她踮起脚尖,竖抱着比她还要高的惊鹊,走路跌跌撞撞。
  它是她这些年,唯一用的琴。
  三年前,卢馨儿挑拨离间谢家姊妹的时候,就曾说过,谢家有什么好东西,谢姝就要和窈窈抢,窈窈真是惨。
  其实不然,那三个月,窈窈也接触好些好琴,她只是认准了惊鹊,便是惊鹊。
  那时卢夫人就隐有心得:两个女儿里,谢姝争强好胜,窈窈很软和,她性纯稚温吞,也不爱争抢,不过,她心里明镜似的,拿定主意,不轻易动摇。
  李缮自是不知窈窈小时候的事,此时却也有感觉,她要护惊鹊,他就得拿出态度。
  不然,亲他一下都不肯。
  大丈夫能屈能伸,李缮心中一定,他撂下筷子,忍着心底对卢琼的厌憎,直接问:“他可碰过惊鹊?”
  窈窈跟着放下碗筷。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她也知道他说谁,回到:“不曾。”
  卢琼游学到洛阳时,窈窈已经十来岁了,虽然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已经不太单独接触外男。
  何况,卢夫人不喜卢琼,没有让他们单独待着过。
  听到她这一声,李缮缓了缓气息,又问:“《散云曲》是他所作?”
  窈窈:“前人所做,他稍有修改。你若实在不喜,我便不弹。”
  李缮已经得知是自己误会了,既是误会,就没有错上加错的道理,他板着脸,道:“我没说不能弹。”
  窈窈语调轻和:“那我现在弹,可以吗?”
  李缮:“……”
  看着他拧起眉头,眼底又有些乌暗,窈窈心内无声笑了一下,正待要说罢了,却听他十分艰涩和不情愿的声音:“行。”
  窈窈才不想给自己找晦气,作势起来,道:“夫君吃好了,我让人进来收。”
  李缮一手撑着案几起来,一手拉住她的手腕,窈窈“呀”了一下,人已经被李缮拉到惊鹊跟前。
  李缮目光不善地盯着惊鹊,窈窈心里一怔,不知道他又要对惊鹊做什么,他道:“是我误会你了,跟你说一句对不住,往后你主人弹什么曲,都随意,我也不会再乱动你。”
  好一会儿,窈窈才反应过来,他竟是正儿八经地跟惊鹊道歉。
  他蜷起拳头放在唇上,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人就当过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
  说着,他看了窈窈一眼。
  窈窈咬着下唇,没吭气。
  李缮攥着她的手指稍稍用了一点力气,又严肃着脸,对惊鹊说:“惊鹊,快劝你主人不气了。”
  惊鹊自然没动静,窈窈却没忍住,垂下脑袋,轻轻耸了下肩膀。
  李缮抬起她的脸,看她眼底轻软笑意,他也笑了,还在用与惊鹊谈话的口吻:“看来你主人不气了。”
  窈窈:“唔……嗯。”
  其实她也没多生气,或者说她惯来慢热,还没到真的生气的点,李缮已经做足了诚意。
  得了她点头,李缮眉头一抬,倏地揽住她的娇躯,低头往她两腮上亲。
  窈窈扭着身子躲他:“还、还没擦嘴漱口。”
  李缮才不管,在她面上额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嘴里含糊着说:“让你不肯亲,让你不肯亲。”
  显然,这回是要算她刚刚不亲他的账。
  窈窈躲了两下,实在躲不了,便放弃了,乖乖待在他怀里,总算叫他亲了个够,他才终于松开手。
  看她用袖子擦脸,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李缮心情大好,笑道:“要不你亲回来?”
  她瞅了他一眼,不作声,去叫人。
  不多时,郑嬷嬷和新竹来收饭,端上铜盆与香片茶,便觉得屋中那乌云都散了,真是晴雨都是一息之间。
  …
  饭后,李缮往书房去。
  东西两府都有内书房,不过在李府外院还有外书房,李缮与父亲各一间,李缮这回去的就是外书房。
  屋中桌案上,堆着一些文书,李缮翻了翻,是郭家、卢家等呈上的,他把几封卢家的信挑出来,也没有打开,丢到角落的火盆里。
  火光吞噬着信件,在他目中,凝成一粒浓重的火苗。
  不多时,杜鸣从外头来了,李缮嗤笑了声,道:“今日卢家今日差人来李府上,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你去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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