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抬起黛眉,有点惊喜:“夫君,你回来了。”
  李缮“嗯”了声,坐在榻上脱外衣。
  窈窈默数几声给自己鼓气,拿着一小罐凝肤膏,走到他身旁,道:“夫君的伤口,可还好?”
  已经两日,李缮的伤口早就结痂,窈窈再晚点问,它都长出新皮了。
  不过,她是为了问他伤情,刻意等到这么晚,还不睡的么?李缮心里,突然有点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怪异。
  他目光笔直地盯着窈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窈窈把手上罐子给李缮看,道:“这是凝肤膏,我想,夫君许是能用到。”
  李缮方要拒绝,这名字一听就是女子用的,突的,他看清了罐身,脑海无端调出一个画面——融融灯光下,窈窈拿着一面小圆镜,沾着乳色的膏药,拭在锁骨上的红痕。
  他眉峰一动,原来那个时候,她用的就是润肤膏。
  今日她自然没有那天穿得少,是一件就寝时候穿的暗纹素色中衣,略显宽大,将她一身雪堆砌似的好肌肤与纤细的腰肢,全包裹在里头。
  …
  不管如何,窈窈答应了郭夫人,这一夜都在思考,如何提及才好,最后还是决定从他的伤势入手。
  而此时,李缮沉默地斜睨着她,让她呼吸一紧,心口微悬,似乎自己的想法,已经被李缮看透了。
  正当她想要放弃,突的,李缮低头解掉外衣,他捋起袖子,露出之前的伤口,搁在榻上还没撤下的案几上。
  窈窈知道他默许了,她坐在了另一边,用指端沾膏,悬停在那结痂的伤口。
  李缮身上好像揣着个源源不断发热的火炉,指尖离得近了,她甚至能感知到一种腾腾热气,在凉夜里格外明显。
  她轻轻地,抹上他的伤口,一边缓声说:“听闻夫君灭道佛……我知你最开始烧天阳观,也不是为我,你不信鬼神,此乃大丈夫。”
  李缮似乎蹙了下俊眉,却闭上眼睛。
  窈窈等了一下,他没有明显的反感,才继续道:“只是,诚如始皇帝燔诗书、杀术士,楚霸王咸阳宫一炬,皆难留善名;夫君却非不讲理,道观佛寺都建好了,每一个都烧毁掉,不是可惜?”
  “有些弃婴也是在那儿被养大,不是所有道观佛寺,都作践百姓,无可救药。”
  把凝肤膏揉开,柔软的指腹,一点点沿着他手臂上的瘢痕走势,揉上去。
  窈窈:“所以,我斗胆提一句:请去十留一,给世家们一口喘息的机会,也是让剩余的道观佛寺,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话没说完,她抹药的手,蓦地被李缮一只大手攥住。
  她心口跳得极快,就像是感知到危险来临,稍稍抬眼看他,不知何时,他幽幽沉沉地盯着她的手,黑沉沉的眼瞳里,难判喜怒。
  她心生惶然,想抽回手,但他攥紧了,粗糙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摩挲了一下。
  窈窈的肌肤凝脂一样的,又嫩得好似春三月的花蕊,比上好的绸缎还要光滑,他的手几乎吸附上去。
  李缮皱了皱眉,好怪,再摸一下。
  下一刻,女子声音轻颤:“夫、夫君?”
  她咬着红唇,目光颤颤地游动了一下,面颊生出淡淡的桃粉,姝丽温软,就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含着一点可怜的央求意味。
  李缮这才发现,他攥得紧了,他的手能把窈窈的手全包住,只露出笋尖似的指尖,无力耷拉着,好像被欺负狠了。
  他蓦地回过神,松开她的手,窈窈悄悄把手收回去,放到了案几桌面下,被他握过的手一阵暖热。
  空气迟滞一瞬。
  李缮微恼,最开始抓她的手,只是不想让她继续碰伤口,便淡淡地应了声:“嗯。”
  窈窈压下心中慌乱,她明白了,他是不想让她抹药,还好目的也达成了,她目光柔软,嗓音含着甜意:“夫君可是答应了?夫君真是……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李缮:“……”
  第17章 还是我抱你
  …
  轰轰烈烈的灭道佛活动,在第五日迎来了一波喘息,因为有了新令:道观佛寺去十存一,另改大道观佛寺为慈幼堂,以抚育失怙失恃的婴孩。
  不管心里真实想法如何,并州僧道皆做感激状,况且经此一役,大部分存心捞钱的假僧假道,业已逃亡周边州郡。
  此后,并州率先摆脱冗杂的宗教束缚,其余州纷纷效仿,有失败者,亦有成功的,却远比并州慢,失了先手,困阻重重,皆为后话。
  当下,李缮调整了策略,身为心腹的杜鸣都纳罕,私底下问辛植:“你劝的啊?”
  辛植皮笑肉不笑:“你看我像是活腻了的样子吗?”
  实则这一日,李家养的幕僚一个个夜不能寐:敢劝上头了的李缮,这人相当勇士,建议能被纳用,那更是谋士啊!这人如此有勇有谋,岂不是衬得他们很没用?
  他们一个个抖擞了精神,冥思苦想,争先献策,还真出了好些不错的提案,李望装病不得,只偷了几日闲,便爬起来处理公务。
  李望也难免纳闷,不过纳闷的缘故,与那些幕僚不全相同。
  他装病不插手,但只要李缮在,并州军依然上下一心,听李缮指挥,手段迅捷,颇有李缮擅长的突袭的风格。
  谁在并州军中威望更甚,一目了然,其实,李望明白,李缮比自己早几年被征走,他若不是李望之父,没那么快晋升到这个位置。
  到如今,李望隐约预感,比起他,李缮可以把李家带到更高的位置。
  他不敢细想,世道如此,大亓尚且离不开世家,李家要和世家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是李缮竟能峰回路转,先给个巴掌,再给蜜枣,安抚住躁动的世家。
  李望不解:“这小子又收了什么能人了?”
  钱夫人左右瞧瞧,小声说:“有个事我没和你说,其实那日郭夫人来求过我和谢氏,谢氏答应了,但我从不觉得谢氏能劝服狸郎,只是如今……”
  李望:“必不能是谢氏。”
  当初让李缮娶谢氏,他还闹了几个月,世家女的话怎么可能管用,见李望如此,钱夫人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正说着,李缮回来了。
  ……
  这一整日,李缮脸都黑黑的,一看就是心情极度不爽。
  旁人以为他对“去十存一”心存不满,只是知晓这是个好办法,才肯压着本性去采用。
  但只有李缮知道,不仅有这个原因,还因为他反应过来了,昨晚谢窈窈专门等他,就是为了给世家说情。
  更不爽的是,他居然
  真的被说服了,还不是被她的言语说服的。
  从她软声谈始皇霸王开始,他脑海里,她柔嫩的指端,掠过新生的皮肉的触感,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后来,他一声“嗯”就出口了。
  而她向来会装乖,却在那一刻,及时把他架起来,他又是重面子的,便不好再反悔。
  回忆起烛光下,女子明媚漂亮的面容,李缮慢慢磨了下后槽牙。
  辛植瞅了一眼李缮,默默低头,将军这个样子,是心里有暗火,他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总会找个机会发出来的。
  索性这时,有一个倒霉蛋撞上来,一道黑影借着夜色掩护,朝李缮冲了出来。
  辛植:“有刺客!”
  亲兵们纷纷护住李缮,李缮目中寒意森然,却道:“退下。”
  众人一愣,李缮拔出了佩剑。当年,李缮在萧家麾下出名,是靠一手好枪法压了谢翡一头,如今他箭、枪、刀种种兵器都用得出类拔萃,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师承他祖父,剑法才是一绝。
  眨眼间,鲜血喷溅,刺客头颅落地,在地上弹了两下。
  亲兵无声收尸,李缮甩了两下剑上的血,入鞘,大步踏入李府。
  正堂里,得知李缮又遇刺,钱夫人大为光火:“真是猖獗!”
  李缮道:“不必理会,他们奈何不了我。”
  李望却知其中关窍,对钱夫人道:“刺客动不了大郎,就会盯着李家中人,往后你和谢氏出行,须得多带人手。”
  钱夫人一愣:“我也要吗?”
  灭道佛终归遭人恨,这是李家父子早有所料的,李望能护着钱夫人,但不一定能护着谢氏,总不能让她整日不出门。
  他想到什么,看了一下李缮,倒是问钱夫人:“不然,让谢氏和大郎北上。”
  李缮方要开口,钱夫人说:“我先前倒是问过呢,谢氏却不想,再说,她想给我弹琴听。”
  李缮:“……”
  李望:“这倒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
  李缮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出了正堂后,他忽的哼笑一声,攒了一日的阴霾竟就此散了。
  跟在一旁的辛植一惊,怀疑又有人要倒霉了,便听李缮道:“先备上马车,明日要用到。”
  …
  被灭道佛的事拖延了一阵,朝廷连发三份函件,催促不断,李缮是得押送拓跋骢去雁门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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