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窈窈惊诧:“憎恶世家?”
  郑嬷嬷压低声音:“我也惊异,忙问为什么,冯婆子说,七八年前,侯爷的祖父被一群世家子弟害惨了,丢了命。待要细问,那婆子就打起瞌睡。”
  李缮今年二十二,往前推七八年前,也就十四五,半大少年。
  即使他在战场杀敌立功,在极度讲究出身的大亓,想必是遭受过不公待遇,何况他祖父的死活。
  到如今,李缮名震南北,洛阳中也无人知道这段往事,要不是郑嬷嬷借机打探,窈窈更是想不到。
  郑嬷嬷:“我原来想,他因谢家毁约,才对夫人如此冷漠,没想到那只是表象,只是,难免牵连你。”
  窈窈轻叹,他祖父的死和她没有直接关系,但出身如印记,烙在她身上,难怪李缮对她总是冷漠。
  窈窈呢喃:“可是,他在洛阳,和王、萧的子弟,走得很近。”
  李缮回洛阳的几个月,与世家子弟把酒言欢,纵马寻乐,洛阳城人人皆知,更是没人会想到他厌恶世家。
  郑嬷嬷并不稀奇:“洛阳那般繁华,他禁不住诱惑,也是寻常。”
  窈窈忆起李缮幽深的眸光,狂妄却不浮浪,她直觉,如今的李缮才是真的他,那在洛阳,极有可能是一场把所有人骗过去的戏。
  至于目的,且看钱夫人已经出了洛阳,李家再没有软肋在朝廷,想做什么,再无掣肘。
  想到这个可能,窈窈怔了怔。
  郑嬷嬷继续道:“我还打听到了,李缮身边没有姬妾,从来一个人,夫人身边能清净点也是好事。”
  世家的大家宅里,公子哥十三四就初探敦伦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蓄养十几个姬妾,三两年,孩子就满地了。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李家的简单,是姑娘所求,倒没失望,让郑嬷嬷感到一丝安慰。
  见郑嬷嬷难得露出笑颜,窈窈也弯起眼睛,压下心惊。
  像那种大事,她不能凭空臆断,再者,李望意在加深与洛阳的关系,谢李联姻少不了李望的推动,李望如此,李缮应也有顾虑。
  她这时候发愁不过杞人忧天,便暂且将放下猜想。
  这几日新竹、木兰也打听了不少李府的事,都汇给了郑嬷嬷,郑嬷嬷嘴上不闲,一边挑了些有用的,将府上个中关系说给窈窈,一边替窈窈梳了个飞天髻。
  窈窈脖颈修长好看,飞天髻更衬她身形修长,披上一件丹碧纱大袖衫,曲线玲珑,飘飘欲仙,她颜色好,郑嬷嬷不用像昨日大婚那般画浓妆,只给她描眉点绛唇。
  今日她要以新妇的身份,去见钱夫人,虽然于礼,李缮应也在,不过寻不到他,便罢了。
  窈窈住在李府西边,钱夫人院子在东府,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东府,里头传出了一点欢笑声。
  李阿婶进去通报,里头笑声歇住,请窈窈进门。
  屋内打眼过去有三人,钱夫人坐在铺着锦褥的炕上,不管她前头对谢家有多少不满,婚礼终于完成,她心情尚可,嘴角噙着笑。
  兼之儿子对窈窈没别的情愫,新婚第二日,就早早独自来见过自己,去忙了。
  钱夫人看着窈窈,没挑差错的心思,便说:“过来见人吧。”
  左边是一个同年龄的妇人,妇人姓林,面庞略瘦,颧骨高,窈窈昨天在催妆的李家亲戚中见过她。
  钱夫人:“这位林氏,是你丈夫表姑丈的表妹,你喊声表姑母即可。”
  来并州这几日,钱夫人与李府的亲戚打过照面,尤为亲近林氏。
  从前在洛阳,世家主母都嫌她上不了台面,但在林氏面前,钱夫人尝到世家妇高高在上的滋味,如何能不喜。
  她摆出这派头,林氏也接了,起身与新妇招呼,因着昨日就见过窈窈的美,今日没多么惊讶。
  林氏旁边还有一位姑娘,和林氏生得七分相似,是她的女儿方巧娘,叙了年齿,和窈窈同年,比窈窈小两个月。
  林氏若有所指,道:“巧娘若能得一门像将军这样的亲事,我死而无憾了。”
  方巧娘颧骨
  一红,似乎有些心虚,瞥了窈窈一眼。
  窈窈只做没看见。
  钱夫人一条筋,没听懂林氏的弦外音,慷慨道:“我瞧军中男儿豪杰多,那什么辛副将杜副将,也都是好男儿,叫缮儿带个话,不难。”
  林氏噎了下,她想要为女儿谋的夫婿并不是副将。
  窈窈仿佛也听不懂,不做评价。
  早上,郑嬷嬷跟窈窈讲这些亲戚,就有提到林氏与方巧娘的来历,她们都是李家远房亲戚,早就出了五服。
  当初上党一战,李家声名鹊起,便有一些“亲戚”找上门来,有些是当年同乡,有些是纯粹攀附。
  李望却很欢迎,这个世道单打独斗,比不得上家族繁盛,凡是走向衰落的世家,都是人口太少,他想让李家跻身一流,李家人口就得多起来。
  当然,这些亲戚也不全吃干饭,譬如林氏的堂弟就是李望的副将,还算个踏实可靠的。
  林氏也因此在李家住了好几年。
  堂上正说着呢,冯婆子进门,给堂上众人见过礼,递上拜帖:“夫人,这是郡守府郭夫人的帖子,她携后辈拜访。”
  钱夫人面色稍稍一变,郭夫人是上党郡守的正妻,郭氏是太原大姓,不啻于洛阳王氏。
  这几天,并州各位夫人,想和钱夫人见礼,都被钱夫人以筹备婚礼为由往后推了。
  钱夫人之所以不想见她们,除了自觉身份不够压人的缘故,也因为不知怎么接见才妥帖。
  在洛阳,她没接待过正经瞧她的夫人,习惯了带着三分刺对人,但郡守对李望李缮敬重,郡中百姓无有不爱戴的,郡守夫人和洛阳的夫人应当不一样。
  如今婚礼结束,再往后推很奇怪,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林氏殷勤道:“夫人可要我一起……”
  钱夫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
  阿弥陀佛,和林氏拉拉家常讲讲家乡话还行,她自己都怵这种场合,更不好交给同样出身平民的林氏。
  钱夫人暗暗心急,突的瞧见窈窈,她心内一动,对窈窈道:“谢氏,你同我一同见见郭夫人。”
  窈窈低头:“是。”
  钱夫人又对林氏和方巧娘说:“你们先回去,改日再聚。”
  林氏和方巧娘应了声,退下了。
  …
  林氏二人回到居住的倒座房,立时改了脸色,方巧娘再忍不住,拿自己和窈窈比,比是比不过的,只好默默落泪。
  林氏:“这钱氏也是个眼高手低的,她自己什么出身,还嫌弃上我了?”
  早就听说当年她是“妾室扶正”,林氏自认是正头娘子,打心里瞧不起钱夫人,自然,她还没傻到摆在脸上。
  只是这几日,她以为自己把钱夫人哄得团团转,不承想,钱夫人心里也瞧不起她。
  方巧娘不吭声,林氏手背敲手掌,道:“还有你,你在府上住了三年,占了近水楼台,将军却不曾见过你一眼,这下可好,他去一趟洛阳,取了个美娇娘,唉!”
  方巧娘委屈极了,李缮很忙,就算不用领兵打仗,回府也往往是深夜,清晨更是天没亮就走了。
  这几年,方巧娘与他偶遇,次数都不够五个手指能数的,因他的英俊骁勇滋生的念想,也熬成一锅心灰意冷。
  再看窈窈的姿容,她更是绝望:“母亲,要救弟弟,换种法子吧……”
  当年李家从胡人手里夺回上党郡,林氏在冀州听说后,知道是曾经同乡的李家,与堂弟一磋商,二人不怕路途遥远,与林氏一双儿女,前来并州。
  可惜林氏的儿子在路上,不小心被冀州的征兵小吏发现,拉走了。
  林氏顾不得伤怀,赶到并州,还好李望性仁善,林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稳生活,林堂弟也有了活计,可是还不够。
  林氏每次想到儿子在冀州,不知死活,就彻夜难眠,冀州毗邻并州,冀州陈家忌惮李缮,如果李缮出面要人,是最稳妥的。
  她和李望提过,李望为难,解释道:“非是我不愿帮忙,实在关乎军务,不可乱来。”
  他不愿与冀州有任何交际往来,免得被朝廷以为他别有野心。
  无法,林氏唯一想出的法子,就是让女儿成为李缮枕边人,不论正室还是妾室,却连个开头都不见影。
  林氏说:“也罢,我不应该指望一次能成,李大人压着,没有谢家女,也会有别家,”又说,“从来鳏夫再选继室,也挑不到高门槛了。”
  方巧娘大惊失色:“母亲,这,这可能吗?”
  林氏:“这有什么难的,新妇姓谢,当初上党城破,弃城而逃的就是谢家人,郡城里,总有人比我恨谢这个姓氏。”
  ……
  …
  东府屋中,林氏走了后,钱夫人吃了口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这是她第一次和窈窈独处,她拉着脸,说:“这几日在上党郡,你也瞧见那些人对我儿之崇敬,等等你可不要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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