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然而,自打进并州,窈窈还没有和李缮见过一面,谈何动心。
  信以棉纸封封缄,送到壶关驿,到了官吏督邮手里,从李家送出去的书信,尤其是发往洛阳的,都得经过细密的检查,以防夹带军防机要,家书亦不例外。
  谢氏是李府未来的主母,督邮不敢擅断。
  这一日戌时末,李缮刚从襄垣回来,他大步踏进屋内,辛植追了上来:“刺史大人让我提醒您,明日就要成亲了。”
  李缮:“我没忘。”
  听这口吻,是不像对婚期有何期待,辛植汗颜,偏偏接下来的事,还是和谢家女有关,他递出一封信,道:“谢姑娘寄去洛阳的信,督邮不敢看,请将军检阅有无不妥。”
  李缮脚步停住,眸光微沉,手指抽走信件,展信一目十行。
  辛植不敢出声,这路上他丢下过谢家女,他想想就知道,她会怎么同家人诉苦,甚至骂李缮。
  他前几日挨的军棍才好,想到李缮等等会大怒,他就很想找个理由赶紧躲了。
  但随着李缮往下读,辛植却没等来他发火。
  而李缮缓缓皱起眉,面上露出几分古怪,须臾,他将信折好,丢给辛植:“发回洛阳。”
  第7章 大婚
  ……
  紧慢操持,初七这日,大婚如期而至,时已有催妆一习俗,以竹支起青色暗纹布幔,称为“青庐”,窈窈盛装,跽坐于内,持扇于面前,等到日光西斜,即将酉时,外头传来嘈杂的步伐,是李家人。
  到了青庐前,于礼,李家人催妆,道:“新妇,请出吧!”
  新竹和木兰立于青庐左右,以鎏金长柄酸枝木铜钩挽帘,金灿灿的日光,随之洒进屋里。
  时人婚礼装束不拘一格,有着白、红、青、紫的,钱夫人喜好热闹,在郑嬷嬷的打点下,窈窈随了北地习俗,挽着垂髻簪衔珠金冠,着一身紫碧纱纹箩裙,姿仪袅娜。
  她缓缓放下扇子,便看一张芙蓉娇颜上,鹅心一点梅花花钿,双瞳剪水,眼波盈盈,胭脂点染在她唇上,宛若含桃红润。
  李家人口着实简单,除了从洛阳来的钱夫人和李阿婶,也就几个寄宿在并州李府的远房亲戚,加起来不足十人。
  钱夫人和李阿婶早有所料,眼前还是一亮,其余李家人对这个李府将来的主君夫人了解甚少,他们充满猜测好奇,此时终于见到窈窈,更是难掩惊艳。
  出了青庐,窈窈登上婚车,沿途百姓相迎,车走了一段路就到李府,李缮着玄色织金广袍,侯立在李府门口。
  窈窈被新竹扶着下车,新婚夫妻二人并排站到一处,一同走进李府。
  府内宾客都是并州的官员,他们大多数早就知道,李望有心为李缮求得贵女,以期融入洛阳的权贵阶层。
  谢家虽然沉寂了几年,但根基深厚,在文人士族中颇有名声,从来高门寒门不通婚,李家从前寒门出身,总受诟病,如今李缮能娶谢家女,证明李家摆脱了桎梏,实在是喜事。
  当年镇守上党的是谢五爷,有好几个还是谢翡时候留下的官员,他们纷纷对李望道喜:“得此佳妇,是李家之喜!”
  李望盼到了这一日,直抒胸臆:“也是我儿之喜!”
  窈窈和李缮到堂上,婢女端来牢盘,放了小分量的菜品,二人执箸分食,吃过后,一个瓠分成两半,往里头倒酒。
  两人相对而立。
  这是这么久以来,窈窈第一次直面他,他比她高得多,与洛阳城盛行的美男风格不大相同,他更加硬朗,下颌线分明,皮肤也不够白皙。
  但平心而论,他也是好看的,墨眉之下目若深潭,鼻似山峦,嘴唇薄削冷淡,只是那身沉重华贵的衣裳,让他愈发显得不可亲近。
  便如这一刻,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和前几次一般,并没有对新婚的欣喜亲近。
  窈窈垂下眼眸,日后,他就是她的夫君,而她还没习惯他身上的冷厉,将来会如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酒水倒好了,婢女分给二人,同一个瓠瓜,窈窈用双手捧着,喝了好几口才喝完,李缮一只手端起来,一口饮尽。
  礼成,在众多宾客的恭贺声中,李缮始终眉眼淡淡,窈窈笑而不语,光是这么瞧,倒是一对壁人,十分般配。
  …
  戌时,新房内,婴儿手臂粗的烛火摇曳,窈窈换了身衣裳,坐在床前,隐约还能听到外头划拳喝彩声。
  却不知道李缮什么时候回来。
  窈窈闭目养神,婚礼是傍晚时候开始的,早上她不到卯时就起来试妆,不久前她又吃了一点酒。
  虽然是
  不醉人的秋露白,但她本就不耐酒力,一点酒水就上脸,也足够她睡个好觉。
  轻轻的,门扉被扣了一下,窈窈勉力睁开眼睛,就看郑嬷嬷端着托盘,里头摆着一道粳米羹,道:“姑娘……夫人饿了吧?且吃一些。”
  窈窈“唔”了声,端起碗来,一口口填着肚子。
  郑嬷嬷欲言又止,想到昨夜请窈窈看避火图,窈窈一张脸浮满霞色,热腾腾的,终究是面皮薄。
  郑嬷嬷暗暗叹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求这一关,李缮莫要苛待。
  窈窈吃了点东西后,肚子一运转,她更困乏了,大脑一片稀里糊涂的,脑袋往下缓缓沉,便要与周公相会。
  突的这时,外头传来一声:“侯爷安。”
  还没等窈窈回过神,门已被推开,李缮踩着六缝靴,身形稳重,除了一身酒气,与迎亲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进了屋后,将门掩上,便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一手按在眉棱上,闭着眼睛在休息。
  须臾,一阵轻轻的窸窣声后,女子轻软的声音,从几步开外的距离传来:“夫君,可要叫醒酒汤?”
  李缮抬起眼,面前的少女正站在一侧,她低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细腻如玉的脖颈。
  他道:“我没醉。”
  其实他今夜确实喝多了,到了再喝一点,就不一定能控制自己步伐的程度。
  不过他还保持着敏锐度,所以刚刚他推门进来,他看到她显然是吓到了,煌煌烛火下,她肩头控制不住,轻动了一下,抬起懵懂清润的眼眸,双颊从肌理里透出一抹粉。
  说她胆大,还不如初生的幼鹿,但说她胆小吧,她又敢上前与自己搭话,就像伸着爪子,在试探什么。
  没得到他旁的反应,她贝齿悄悄咬了下唇。
  李缮是男子,自然知道窈窈生得好,尤其是离得近了瞧她,连她桃腮边稚嫩的茸毛,都一清二楚。
  只是,他更清楚,她是世家女。
  他站起身,没再看窈窈,径直往床帏处走,道:“你睡榻上。”
  窈窈:“好。”
  她答应得很快,甚至声音有些抑不住的上扬,李缮不由抬起眉梢,看了她一眼。
  窈窈也走到了床边,她迎着他的目光,期期艾艾:“我、我取被褥。”
  李缮侧身让了个位置。
  被子大,还有枕头,窈窈分两次才抱完,她呼哧呼哧小步回到榻边。
  碧色的腰巾箍出她的细腰,仿佛一只手就能将她腰肢拢住,偏偏她一无所查,背对着他,塌着腰铺被子。
  李缮缓缓挪开视线,看向自己的床上,新房就是他自己的房间,只是换了套被褥。
  突的,他看到刚刚窈窈坐过的地方,留了点褶皱。
  李缮抬手抚平它。
  ……
  第8章 新妇姓谢
  …
  这一夜相安无事,隔日天还没亮,李缮很早就走了,当时窈窈清醒了一下,很快又被困意席卷。
  房中只有自己一人,她睡得更沉了,直到郑嬷嬷小声把她叫起来:“夫人、夫人……”
  窈窈睁眼,对上郑嬷嬷复杂的目光。
  眼看时间差不多,郑嬷嬷进屋,一看到窈窈睡在榻上,就明白昨夜李缮并没有行房,甚至让娇美的新婚妻子睡硬榻,自己睡舒服的床。
  天下竟还有这样可气的人!郑嬷嬷真想撬开李缮脑子,瞧瞧里头装的是不是豆腐。
  窈窈面颊微红,道:“嬷嬷,其实……他什么都没做,我心里很安稳。”
  她对避火图的内容,既羞耻,更多的是惊惧,遑论那个对象是李缮,他的手大,力气更大,甚至可以单手拎起她。
  说到底,她还是怕他的,现在就很好,至少他没有粗暴对待自己。
  郑嬷嬷见窈窈气色丰盈,眉宇舒展,没有半点遗憾,她松口气,不再纠结,只说:“倒是有个事,得和夫人说一声:昨夜我与冯婆子吃酒,打听到一件我们从未听闻的过往。”
  冯婆子是李府院子的管事嬷嬷,她是最早来并州李府的老资历。
  这几天,郑嬷嬷让新竹好好和她相处,但冯婆子很警惕她们洛阳来的人,但凡她们问到李缮,她都缄口不言。
  不过昨天是李缮大婚,冯婆子高兴,多喝了几杯,才透出一个消息:李缮憎恶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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