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如今的大魏的人口流动性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她几乎是驱赶着那些无业或者失地的流民,把他们从世家豪强的手中夺走,然后派往更荒芜的边疆。
  但是这些并不是想要将自己全族都流放万里,去那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的理由。
  宋时授意了皇城日报和大魏军报等一系列的报纸大肆宣扬南溟之地的富饶和广阔,甚至开出了一两银子可换百亩良田的消息,但是这些世家之人自然对于送过来的南溟考察日志一清二楚。
  别的不说,光是那大片的沙漠和草地,就不是个适宜生存的地方,更不用说,前往南溟还要路过那些食人族所在的大岛……
  他们还试图挣扎,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整齐一致的铁甲撞击声。
  众人的目光瞬间愣住,他们转头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的后面早已来了一批黑衣铁甲卫,手中是与宋时那边一致的火器黑洞洞的枪头。
  甚至还有在他们后面隐隐还有三门便携式的大炮,角度早已锁定了他们。
  最前面的人拿着一柄雪亮的长刀,在一众黑洞的枪炮面前显得格外刺眼。
  有人惊慌之下扣动了手中的火枪,这些原本就是在龚敬眼皮子底下投运过来的装备,虽然在设计上并没有问题,但是里面的火药早就被替换了。
  别说百步穿杨,就算是二十步之内也杀伤力有限,甚至还比不上弓弩。
  刺耳的枪声突破夜空,但是子弹打在对方的身上,只是被铁甲轻轻的弹开,只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点痕。
  “怎么会!这明明是从镇远军的火器营中截留的……”
  对方不可置信的大喊道,然而话还没说完。
  刀光闪过,人首分离,一道血光飞溅。
  将从靖安帝到大臣全都淋了个遍。
  失去标准火药配比加成的火器,威力甚至还不如一把镰刀。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贺章缓慢出口,但是眼神却并没有落在众人的身上。
  随着他的长刀出鞘,旁边的火器枪手仿佛得到了命令,一阵整齐的枪响,靖安帝身后的大臣甚至来不及逃跑,每人精准的身中三枪,然后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整个通道中,靖安帝虽然站在世家大臣三步之远的位置,但是只听到耳畔子弹呼啸而过的声响,却一枪也没有落到他身上。
  宋时透过枪声和血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许久不见,对方好像长的更高了。
  她轻笑了一声:“好久不见,西域苦寒,贺将军可还安好!”
  贺章的目光在宋时的身上扫过,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轻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南洋酷热,安否?”
  满地的血污之中,靖安帝惊魂未定的看着还在叙旧的两人,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疯子!
  然而贺章却转头看向了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
  半响,轻笑了一声:“陛下,还请前往宗庙下罪己诏吧!”
  靖安帝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看着满地还在挣扎的群臣残躯,他抹了抹脸上溅到的血迹,不去想那是谁身上的血液。
  他咬着牙看向宋时和贺章:“现在,没有外人了,告诉我!前太子还留存在世的血脉,是不是真的!还是你们原本就是想要随便找个人来混淆大魏的血脉,借他的名声,污蔑他的清白!你们可别忘了,京师是他力挽狂澜收复的,如果不是他以命相托,大魏是不会交到龚敬的手里……”
  第206章 先太子的遗愿“大魏的血脉?有那……
  “大魏的血脉?有那么重要吗?”贺章看着脸上被血污糊满面的靖安帝,眼中透着一丝不屑。
  “大魏传承不足三百余载,不算你,一共16位,太祖以布衣开国,建文新政引发靖难,叔侄相残,仁宗在位10月病逝,宣宗放任太监批红,英宗土木堡葬送50万精锐,兄弟阋墙互相残杀,武
  宗建豹房消耗国库白银近三百万两,天启沉迷木匠,世宗一心修道,神宗……二十八年不朝……”
  “太祖撤除宰相,独揽大权,要求陛下必须兼具政治、军事、财政,无所不能,但是除了成祖又有谁做到了?陛下你可以吗?”
  靖安帝面色铁青:“大逆不道!你怎么敢……”
  “陛下!请听臣说完!”贺章打断靖安帝的话头,嗤笑了一声:“靖难之役,夺门之变,国本之争,太监专政,17年换50相,他们做得,我说不得吗?”
  “更不用说,以大魏全民血肉供养大魏数十万宗室数百年,扒皮抽骨仍嫌不够,河南全省税粮尚不足周王一系开支。”
  “陛下你猜,后世会如何评价大魏的治下?是蓝玉北征,人皮作旌。还是于谦守京,夺门断魂。亦或者张相富国,掘墓尸焚。天子之位,不过一家私产。陛下……你告诉臣,这样的血脉有什么好需要传承的?”
  宋时静静的看着贺章难得脸上露出的刻薄之色。
  贺章和贺守正几乎从未享受过大魏的半点恩泽,反而因为这衰败的朝政和混乱的世道一生颠沛流离,而贺守正临死还要为大魏搭上一条命,贺章更是带着无数的将士,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征战无数……
  这一切难道就是应该的吗?
  有些话,从贺章的嘴里说出来,比起她更加名正言顺。
  贺章从小和贺守正在流民之中学会生存,所见所闻,无一不是大魏的疮疖溃烂之处。
  “太子所为之付出的性命的不是大魏宗室,也不是大魏血脉。乱世之中,人不如狗,他力挽狂澜想要护住的是一方百姓,是驱除鞑虏,是守土安疆,而不是大魏千秋万代,趴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大魏!早该亡了!”贺章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愤恨!
  靖安帝死死的看着贺章,突然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什么,他抓住了那抹灵光:“是你!宋时所说的太子流落民间的血脉是你!我早该想到的,你长的和太子……不……不对,太子没有孩子……你们在骗我……”
  “如果是你,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让我上位……这一切原本不应该是由我来承担!”
  “你们在骗我!这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当初先太子就应该传位于他,先太子崩逝之时,他和龚敬都在,根本不应该把我找过来……”
  “陛下!”
  宋时看着有些发狂的靖安帝,一字一句道:“贺章生于草莽,自出生到现在,可从未白拿过百姓的一分一毫,也不曾享受过万民供奉。反而是还未成年就亲赴战场,从辽东雪原打到草原关口。他继承太子遗志,不仅收复山河,还远去西域开疆扩土恢复汉唐旧地……”
  “他可不欠大魏百姓什么,而陛下除了举兵失败后颠沛流离的那几年,从小到大衣食住行,那一样不是民脂民膏?其他的大魏宗室这些年,不是被反贼屠戮,就是被福王斩杀,陛下留的有用之身,还不知足吗?”
  靖安帝久久无语,半响他有些颓然道:“所以呢,你们都是为国尽忠的猛将,为民尽心的良相。呵,只有我是个昏聩平庸的无能之主,所以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将我幽禁宗庙然后宣布暴毙不就行了……”
  “你们有前太子血脉的大旗,又有收复山河开疆拓土的功勋,还要留着我做什么?”
  靖安帝已经是连朕这个称呼都不想说了。
  宋时看着靖安帝。
  没错,其实早在前太子去世之时,贺章只要暴露身份就可以称帝。
  甚至是龚敬、宋时都可以。
  因为他们如今掌控了整个大魏最精锐的军事力量,以其摧枯拉朽的功绩,当场改朝换代并没有什么问题。
  最多是宋时称帝后可能会因为其女子之身引来更多的非议和阻力。
  但是那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军事力量面前,很多阻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更不用说,大魏的海上运输补给路线大部分都掌控在宋时的手里,从日本到南洋,关键的贸易节点上都是宋时一手安插的人手,她们的身上深深的烙印着宋时的印记,全面清除,只会造成新一轮的势力洗牌,海上的物资运输就会陷入瘫痪,这可是如今小冰河时期,大魏耐以生存的命脉,而大魏是绝对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
  不说辽东的女真的残兵,蒙古的部落,便是西域,吕宋,安南,南溟那些刚收复的新地,难道就能经得起大魏内战混乱的诱惑吗?
  除了他们,其他的人根本无法稳住大魏如今的局势,而镇远军也不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但是称帝后,又能怎么样?
  继续建设一个家族式的分赃政府吗?
  利用南溟的土地资源和良种延续一个新的封建王朝吗?
  宋时读过的书,看过的字,在红旗下发过的誓,接受过的教育,无法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大魏现在处于一个封建社会生产力最为顶级的时代之一,土地过往的产出完全无法承载的人口数量。足以供应全球贸易链一半的海量生产物资能力,以及发展到目前全球顶峰的科技水平和军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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