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谢。”暮雪烟终于能说话了,她沙哑的嗓音仿佛诉说着这次受伤有多凶险。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云华性子急,见她能说话了,忙不迭地问。
  暮雪烟喝了一口热水,又坐直了身子,这才缓缓将自己被戏班主阿成救治一事又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你是被他从溪边救起来的,哪条小溪?”天冬此时刚好进来,插嘴问道。
  暮雪烟一时间记不起那条溪流的名字,只好说:“待我回去再问问阿成哥。”
  云华在一旁止不住地摇头,半晌才说道:“你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性情都变了,你从前何时管别人叫过哥?”
  暮雪烟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辩解道:“他毕竟救过我的命。”
  云华无奈地站起来,将床头的毛巾放在盆里带了出去,口中抱怨道:“我迟早把之前的你找回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云华走后,暮雪烟问天冬。
  “雪烟姐,不急,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第三日,已经能勉强行走的她外出透风,无意中听到姐弟俩正在悄悄谈论着什么。
  “姐。”天冬焦急地走到云华面前说:“你说的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太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怎么办,以我们现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之前全靠暮雪烟,可她现在完全帮不上忙。”云华的声音也急躁起来。
  天冬在外头来回踱步,叹息一声,低下头说:“到底是谁这样心黑,趁着西宁王马上就要上钩的时候对雪烟姐下手,简直是功亏一篑。”
  云华冷笑一声:“这还用猜,看这架势,一定是他。”
  “你说的是姓沈的?”天冬问。
  “除了他还会有谁?除了他,谁会对我们虎视眈眈,他早就想取代暮雪烟在太子跟前的位置,除了他不会是旁人。一击不成,前几日又来一次。”云华斩钉截铁地推断道。
  “会不会是荣王?”天冬稍作思忖,猜疑道。
  “不会。”云华果断地推论道:“以荣王的性子,一定会抓到她之后慢慢折磨,偷偷派人暗杀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天冬也沉默了,他们此时不仅要面临太子发布的艰巨任务,还要提防内鬼,而此时能力最强的暮雪烟又不堪一击,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太子的任务?”暮雪烟缓缓走上前去:“到底是什么?”
  云华天冬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慌,不知道是否应该在此时告知暮雪烟。
  在暮雪烟看来,这或许是她逃离此处的一个好方法。
  既然荣王折辱于她,西宁王府也容不下她,不如继续之前的营生,替太子办事。
  听起来,太子总比王爷位分大得多。
  云华传递给天冬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便开口道:“太子此番把你派到西江城,任务是叫你周旋于荣王和西宁王之间,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最好是……”她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最好是一死一伤。”
  暮雪烟的神色迅速黯淡下去——原来还是要继续在他们二人之间周旋,可她前几日才下定决心要离开此地,再不卷入他们的恩怨之中了。
  想到几日前,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距离林长宴说的第七日已经过了两日,为何她身上的毒药还是没有发作?
  难道说,是她自己消化了毒?还是前两日的春药以毒攻毒?亦或是云华给她喝的解毒药起了功效?
  她唇边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心中忍不住开始狂喜。
  “云华,你方才说的主意是什么?”她先问。
  谁知,云华只是抬起眸子,又低垂下去,仿佛对自己想说的话十分心虚。
  “我姐想说的还是和之前一样。”天冬忍不住开口道:“她想劝你别听太子的,直接另寻出路。”
  这话倒叫暮雪烟颇为意外——他们几人都是太子的人,为何还会劝她离开太子?
  见暮雪烟迟疑,天冬忙说道:“不急不急,雪烟姐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了,咱们从长计议。”
  马上就要临近年节,家家户户都开始布置了。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今年的年节一定十分有意趣。
  皇宫内,林长宴默不作声地坐在圆桌旁,看着来
  来往往的宫女们布菜。
  虽说还未到年节,但明芳公主召见,他还是忙不迭赶来了。
  毕竟他自幼丧母,也只有明芳公主与他要好,是他最亲密的皇长姐。
  明芳公主颇受皇帝宠爱,虽说已经迁居宫外,另赐别院,但还是经常回宫来,同自己的母妃锦妃娘娘同住在福寿宫。
  林长宴先去拜见了锦妃,得知明芳公主在皇帝那儿叙话,他便回到明芳公主的寝殿来,百无聊赖地看着宫女们布菜。
  “来了?”随着一声笑,明芳公主出现在门前,她随和温婉,装束简单,只是随意挽着发髻,头上的装束也都是银饰,并无半分奢华。
  “不必行礼,坐。”明芳公主用手一指,林长宴便坐下了。
  “皇姐今日心情还不错?”他随口问道。
  自从前驸马去世之后,便很少见她笑过。
  “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有一日过一日罢了。”明芳公主面上的笑意褪去,换上了平日里长姐看小弟的神色。
  “近几日,长姐听说你的名声不大好。”她皱起眉头,暗自喟叹。
  “嗐。”林长宴苦笑着摇摇头:“我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你年纪渐长,许多事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了。”明芳公主劝诫道:“之前都说你还是个孩子,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计较,如今眼看就要二十三岁的人了,言谈举止务必要注意,别被人家拿到什么把柄。”
  他只是一一答应着,并未往心里去。
  “我知道说你也是白说,料想我这个当姐姐的成婚之后,就不是你最亲的人了,是不是?”
  他忙站起身来,笑道:“长姐如何这样说。”
  明芳公主摆手,叫一旁的宫女都出去,她亲自拿了一壶酒来,悄声说道:“父皇今日与朝臣议事,怕是没心思见你,咱们索性喝些酒,乐上一乐,这是户部侍郎送来的梅花酿,听说香得很,你尝尝。”
  林长宴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太爱喝酒,且自从前驸马去世后,公主便染上了酗酒的陋习,夜夜宿醉,皇上申斥过几次,也没见她改。
  “长姐,你还是少喝点吧。”他皱着眉将那壶酒放到一旁,劝说道:“多吃菜。”
  “现在知道规矩了?”明芳公主白了他一眼:“在外头却不讲规矩,我那日听说你在外头绑了一个绝色的戏子,带到荣府玩了一宿,是不是?”
  林长宴的脸莫名红到耳根,他无奈道:“长姐,不是,你别听别人瞎说。”
  “你如今大了,做这样的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流露出风声来给父皇知道。”明芳公主夹了一筷子鹅肉给他,继续说道:“本来就比太子略逊一筹,还不注意着些儿。”
  一席话说得林长宴无言以对,半晌才反驳道:“长姐,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他压低声音说道:“那个戏子是长沛府上的细作,我抓来审一审而已。”
  明芳公主神色释然,可又忍不住说道:“论理说,长沛那个孩子也是个出挑的,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不是省心的。可看在我那死了的前夫的份上,我还是要劝一劝,你们两人收着些,别叫旁人渔翁得利了。”
  林长宴知道,前驸马是户部侍郎的次子,他生前隶属于林长沛门下,所以明芳公主一直在想法子说和他们两个,但无济于事。
  公主见他仍是不为所动,也不预备继续往下说,忽然换了一副神色,嗔怪道:“长姐倒宁愿你玩弄戏子,也不愿看你们骨肉相残。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才娶亲呢?”
  这话说得林长宴低了头,刻意不接话茬。
  他自小在宫里,母妃温妃并不受宠,为了一点子蝇头小利总要与其他妃子争来夺去,与她斗的最凶的便是西宁王的母妃乔贵妃。而他的父皇对这种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导致他母亲受了许多委屈。
  与他同一辈的皇子中,娶亲的有太子和西宁王,太子在京城,极少见面,可西宁王与王妃仅仅是面上和谐,两人私下经常争吵,这是他一早便通过探子得知的。
  在他看来,若非遇到真正的知心人,根本没必要娶亲。
  公主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大方说道:“过了明儿,我宫里两个婢女要出宫去,她们倾慕你许久了,你带了她们去,开了脸放在你房里。”
  “长姐好意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他猛地抬起头说道:“小弟先去更衣。”
  明芳公主站起身来,无奈地补充道:“明儿我给你送到你府上去。”
  他就当没听到,逃也似的走了。
  一顿饭吃下来,林长宴还是喝了那壶酒,他本来酒量极好,可这回却喝得微醺,便告别了明芳公主,一径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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